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年轻的士兵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低沉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幸存者们的心上。
“我叫严浩，是这附近军区二团四连的一名士兵。”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几天前，我们接到上级指令，被紧急调派到临顿路这一带，主要任务之一是协助建立并守卫外城河区域的临时疏散中心，目标是尽快撤离那些尚未感染……尚未表现出症状的民众。”
“没有感染的人？什么意思？”问话的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脸上写满了困惑，“不是说只是新型流感吗？隔离不就行了？”
严浩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带着些许意外：“就是之前新闻里通报的h1N1病毒，你们……不知道？”
“但那不是说只是传染性较强的流感吗？他们说这个病毒可控可防？”另一人，那个西装革履但早已衣衫不整的中年胖子插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被隐瞒的愤懑。
林宇摇了摇头，代替严浩回答道，他的目光锐利：“或许最开始确实被这样认定，或者希望被这样认定。但显然，因为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病毒发生了可怕的变异，把感染者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了外面那些……东西。”他看向严浩，寻求确认，“对吧？绝不仅仅是流感那么简单。”
严浩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林宇的猜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是的。我们接到的内部简报提到，他们发现了一种……代号x-7的未知催化物质。这种催化剂在与变异的h1N1病毒结合后，会引发宿主神经系统和生理机能的极端异变。感染者会迅速失去高级思维功能，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并且……生命力变得异常顽强。”他没有使用更具体的词汇，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那些行动迟缓、嘶吼不断、只有破坏头部才能彻底停止其活动的“东西”，正是这可怕结合的产物。
人群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尽管已有猜测，但严浩的证实，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病毒叠加未知催化剂，这超出了普通民众对疫情的认知范畴。
“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已经被感染了？”抱着小女孩的母亲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
“目前看来，没有出现类似发热、意识模糊或攻击倾向的人，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严浩试图安抚，但他自己也不确定潜伏期究竟有多长，“疏散中心拥有一台大功率军用无线电，那是我们与上级指挥部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安全区联系的关键。理论上，我们可以通过它呼叫救援，获取最新的疏散指令和安全区坐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法从上面的出口出去。你们也看到了，那里已经完全被感染者占据，数量远超我们的预估，仅凭我们这些人，强行突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冰冷墙壁挡住。站台内的气氛再次凝滞。
就在这时，麦克走了过来，他刚才在众人听严浩叙述时，稍微探索了一下站台的非公共区域。“伙计们，”他开口说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我刚刚在售票机旁边，发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门，门没有完全锁死。我进去看了一下，里面像是一个设备维修间，旁边还有个储存室。或许……里面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这个消息如同在黑暗中投下的一丝微光。林宇立刻站起身：“去看看。”麦克点头，另外两个相对健壮些的男人——那个眼镜学生和情侣中的男生——也自告奋勇地跟了上来。
四人推开那扇略显隐蔽的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左手边是一个维修间，里面散落着一些工具：几把木工锤、一把消防斧、几根长度不一的金属撬棍，还有一些电工器械。右手边则是一个小小的储存室，里面堆着一些杂物。他们翻找出几盒过期的鱼罐头和水果罐头，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家用急救包（里面主要是绷带、消毒水和常见药品），以及一些诸如宣传册、清洁用品等看似无用的东西。
在走廊尽头，还有一个更小的房间，门牌上写着“监控室”。林宇推门进去，里面只有几个黑屏的显示器和一个控制台。他的目光被角落一个锁着的金属柜吸引，柜门上用一张纸条贴在上面，纸条上写着“捕鼠枪”三个字。
“捕鼠枪？那是什么东西？”林宇有些奇怪，在Z国的地铁站里出现这个词汇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多想，举起刚从维修间拿来的木工锤，用力砸向柜门上的挂锁。几下之后，锁扣崩开。他拉开柜门，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枪。
这把枪造型比较老旧，枪管细长，木质枪托上有些划痕。林宇将它拿起，入手颇沉。他仔细看了看，认出这是一种发射.22英寸边缘发火弹的小口径鸟枪，通常用于狩猎小型害兽或运动射击。
“这种枪……真的是Z国地铁站里会配备的东西吗……”林宇感到一阵无语，这完全不符合他对公共安全管理的认知。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一把能发射实弹的武器，尽管威力可能有限，但在当前环境下，任何远程攻击手段都极其珍贵。他在柜子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塑料盒，里面装着大约二三十发.22LR子弹。他将子弹盒塞进背包，然后将枪背在身上，退出了监控室。
“哦，林宇，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个？”麦克看到他背上的枪，眼神有些惊讶。
林宇简单解释了一下发现经过。麦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提醒道：“小心使用，这种小口径子弹对付……那些东西，效果可能不太好，除非非常精准。”
林宇明白他的意思。他们招呼着另外两人，将找到的罐头、急救包和几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撬棍和锤子带回站台。
回到站台时，玛丽正在用从储存室找到的绷带和消毒水为严浩清洗和包扎腿上的伤口。严浩脸色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林宇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语气严肃地问道：“严浩，现在我们都清楚情况了。以你对这片区域的了解，除了从地面强行突破，我们还有其他办法能到达外城河的疏散中心吗？比如，地下通道？或者其他路径？”
严浩靠在墙上，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所在的巡逻队……在试图清理站口区域时遭遇了大量感染者冲击，基本上……全军覆没了。”他的声音带着痛苦和自责，“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那些东西，而且数量还在增加。仅凭你们几位有战斗能力的，还要照顾伤员和妇孺，从地面过去，希望极其渺茫。地铁隧道或许可以通行，但隧道四通八达，黑暗环境中可能潜伏的那些家伙，而且我们不清楚哪条支线能最终通往疏散中心附近。”
林宇咂了咂舌，内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出路了吗？只能困守在这个迟早会弹尽粮绝的地下站台？
就在此时——
“轰！！！”
一声沉闷但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猛地从麦克之前发现的那个设备间方向传来！整个站台都似乎随之轻微震动，顶棚落下些许灰尘。
“怎么回事？！”
“又发生什么了？”
幸存者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望向那扇门。
林宇和麦克对视一眼，立刻抓起刚带回来的撬棍和那把捕鼠枪，招呼上眼镜学生和情侣男生，再次冲向设备间。
他们快速穿过维修间和储藏室，发现爆炸声来源于更深处。在监控室旁边，有一段向上的楼梯。他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走廊平台。这里原本有两扇对开的、看起来十分坚固的防火门，门上都挂着粗大的链锁。然而此刻，靠右侧的那扇门及其周边的墙体，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硝烟味混合着地下特有的霉味弥漫在空气中。
更让他们心头一紧的是，一个身影正挣扎着从那个破洞后面爬出来——动作僵硬，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是一个感染者！它似乎被爆炸的动静吸引，或者原本就在附近。
那感染者看到楼梯口的四人，立刻嘶吼着加速爬了过来。
“退回去！快！”林宇低吼一声，四人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冲下楼梯，回到设备间，并迅速将连接站台的那扇门关上，用身体顶住，心脏怦怦直跳。
门外，隐约传来那个感染者的抓挠声和嘶吼，但似乎没有更多跟来的迹象。
几人喘着粗气，回到站台。其他幸存者围拢过来，脸上带着惊恐和询问。
林宇平复了一下呼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严浩和麦克的脸上，他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
“我想……我们可能有办法离开了。”他指着设备间的方向，“那边发生了一次爆炸，炸通了一面墙。虽然危险，但那里出现了一条新的、未被感染者完全堵塞的路径。我们或许可以从那里尝试绕行。”
站台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条未知的、伴随着爆炸和感染者出现的路径，是希望，还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入口？抉择，摆在了每一个人面前。是继续困守在这逐渐缩小的安全岛，还是冒险踏入充满未知的黑暗，去寻找那一线生机？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