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在井口剧烈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李林的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
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然后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他打开了头灯。
惨白的光束在狭窄的井壁上晃动,照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些裂痕,有些是岁月侵蚀留下的,有些则是刚才钻机冲击造成的新伤。
整个井壁,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碎裂的瓷器。
李林能清晰地听到,岩层深处传来的低沉的、如同野兽呼吸般的声音。
那是地质结构在缓慢移动的声音。
这口井,随时可能坍塌。
但他没有停下。
五十米。
一百米。
一百五十米。
当深度达到两百米的时候,李林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这里,就是钻机停止的地方。
也是他真正的起点。
李林从腰间取下钢钎和工兵铲,开始观察周围的岩层结构。
这是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狭窄空间,四周的岩壁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和凹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烂的味道。
那是地下水长期浸泡岩层后,微生物发酵产生的气味。
李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启动了【材料解析】能力,开始扫描周围的岩层成分。
数据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这里的岩层,主要是页岩和砂岩的混合体,硬度不高,但极其破碎。
用钢钎凿开,理论上是可行的。
但问题在于,每凿开一块岩石,都可能引发连锁的坍塌。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
李林没有犹豫。
他举起钢钎,对准岩壁上一个相对松软的区域,狠狠凿了下去。
铛!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他耳膜发痛。
岩屑飞溅,一小块石头被凿了下来。
但就在这一瞬间,整个井壁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无数细小的裂纹,从他凿击的地方开始,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李林的心猛地一紧。
他知道,这是岩层结构正在失稳的信号。
但他不能停。
他继续挥动钢钎,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凿击,都像是在和死神玩一场俄罗斯轮盘赌。
时间失去了意义。
李林不知道自己凿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他只知道,自己的双手已经磨出了血泡,然后血泡破裂,
鲜血顺着钢钎的手柄流下来,让握持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的体力在急速消耗。
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每一次挥动钢钎,都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
而且,随着深度的增加,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开始出现缺氧的症状。
头晕,恶心,视线模糊。
但他不能停。
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他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了。
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钢钎突然凿空了。
李林一愣。
他凿穿了?
他立刻用头灯照向那个洞口。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裂隙,宽度大约只有二十厘米,但很深,头灯的光束照不到底。
李林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个裂隙,会不会就是通往那口废弃井的通道?
他立刻将钢钎插进裂隙里,用力撬动,试图将洞口扩大。
岩石在他的蛮力下一块块剥落。
十分钟后,洞口终于被扩大到了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程度。
李林没有犹豫,立刻钻了进去。
这是一条狭窄到令人窒息的裂隙通道。
李林只能侧着身子,一点点向前挪动。
锋利的岩石边缘划破了他的工装,在他的手臂和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个未知的深渊。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林突然感觉到,脚下踩空了。
他猛地抓住岩壁,低头一看。
裂隙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垂直空洞。
那就是废弃井。
李林用头灯向下照去。
光束在黑暗中延伸,但依旧照不到底。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李林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出备用的绳索,将一端固定在裂隙的岩壁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松开了抓着岩壁的手,让自己的身体,再次坠入黑暗。
这一次,他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也许是坚硬的岩石,也许是深不见底的地下河,也许……什么都没有。
但他必须下去。
绳索在他手中飞速滑动。
五十米。
一百米。
一百五十米。
当绳索到达尽头的时候,李林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他落地了。
李林立刻用头灯扫视周围。
这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直径大约有五六米,高度也有三四米。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碎石和淤泥,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李林的目光在空间里搜索着。
突然,他的呼吸停止了。
在空间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根绳索。
那根绳索的一端,固定在井壁的一个凸起上,另一端,垂落在地面上。
那是苏晚晴留下的。
李林冲过去,抓起那根绳索。
绳索的末端,有明显的磨损和断裂痕迹。
这说明,苏晚晴确实是顺着这根绳索下来的。
但是,她人在哪里?
李林疯狂地在空间里搜索着。
碎石堆,淤泥坑,每一个角落,他都不放过。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活人的痕迹。
李林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她真的已经……
就在这时,他的头灯光束,扫过了地面上的一片淤泥。
那里,有一串脚印。
很浅,很模糊,但确实是脚印。
而且,是向着空间深处延伸的。
李林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他立刻顺着脚印的方向追过去。
脚印的尽头,是一道狭窄的裂缝。
裂缝的宽度,只有三十厘米左右,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
李林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裂缝很长,而且越往里走,越狭窄。
到最后,李林几乎是用爬的姿势,才勉强通过。
当他终于从裂缝的另一端钻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了。
这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不,这已经不能叫空间了。
这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
溶洞的顶部,悬挂着无数钟乳石,在头灯的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地面上,是一个浅浅的地下湖。
湖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湖底五颜六色的矿物结晶。
而在湖边,李林看到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工装,浑身是血的人。
李林的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他冲过去,跪倒在那个身影旁边,用颤抖的手,翻过了那个人的身体。
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嘴唇已经干裂出血。
但那张脸,他永远不会认错。
苏晚晴。
“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