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准离开！”
警卫队长大声下令。
一名护士跑到苏晚晴身边，扶起她：
“苏同志，您受伤了吗？”
苏晚晴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李林。
另一名医生快步走向李林：
“李总工，您的背……”
李林的工作服后背已经被烧穿了几个洞，边缘焦黑，能看到皮肉翻卷的伤口。
“没事。”
李林头也不回，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截被他捡起来的、烧焦的电线上。
他打断了医生要为他检查伤势的举动，只说了一句：
“拿一套外科手术用的镊子和放大镜来。”
众人不解，但没人敢质疑。
不到五分钟，聂老带着一大批干部和保卫人员，疾步赶到。
看到一片狼藉的实验室和脸色苍白的苏晚晴，聂老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一拳砸在门框上，
“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差点害死我们的顶梁柱！
这是对我，是对整个项目的宣战！”
他转向身后的保卫处长，吼道：
“给我查！
把整个基地翻个底朝天！
从现在开始，一级战备！
所有相关人员，全部隔离审查！
我就不信，找不出这只鼹鼠！”
保卫处长立刻应声：“是！”
“等一下。”
李林的声音响起。
他拿着镊子，正从烧毁的稳压器残骸里，小心翼翼地夹出一些比头发丝还细的物质。
他将那些微小的碎片放在一块干净的玻璃片上，置于放大镜下。
聂老压着火气走过来：
“小李，你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是抓人的时候！”
“硬查，只会打草惊蛇。”
李林没有抬头，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放大镜下的世界。
“一个敢在保密实验室动手，并且手法如此专业的敌人，他一定留好了万全的后路。
你现在大张旗鼓地搜捕，除了制造恐慌，把所有人都搞得人心惶惶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那你说怎么办？”
一名随行的干部忍不住反驳，
“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林没有理他，而是对聂老说：
“聂老，我需要基地所有人员的档案，特别是近三年内，有权限接触到这家实验室的所有人，包括工程师、警卫，还有清洁工和资料员。”
聂老眉头紧锁。
李林终于抬起头，他举起手中的玻璃片，递到聂老面前。
“敌人，已经留下名片了。”
放大镜下，是一些灰绿色的粉末状残留物。
聂老看不出所以然：“这是什么？”
“pVb-7型绝缘涂层。
主要成分是聚乙烯醇缩丁醛，混合了微量的碲化镉，用于在高频电磁环境下保持信号绝缘稳定。”
在场的所有技术干部都愣住了，他们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这种涂层，目前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在小规模生产和使用。”
李林放下玻璃片，
“北极熊，格鲁乌第16特种作战旅的专用电子装备。
生产批号，应该在7-A到9-c之间。”
只凭一丁点烧剩下的粉末，就能精确说出它的化学成分，生产国度，甚至使用部队和生产批号。
这不是科学，这是玄学。
“好。”
聂老他转身对保卫处长说，
“停止搜捕。一切行动，听李总工指挥。”
保卫处长和其他干部虽然满心困惑，但聂老的命令就是军令，他们只能立正应是。
当晚，在西山基地的临时指挥室里。
李林背上已经处理好伤口，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苏晚晴就坐在他旁边，她亲自写了一份技术报告。
聂老看着报告的内容，
报告中写道：因实验室发生重大安全事故，核心测试设备“大功率速调管”及配套稳压系统被彻底烧毁，无法修复。
国内没有替代品，初步估计，“红旗二号”雷达项目研发将被迫延期至少半年。
为今之计，只有尝试从西欧国家，比如高卢鸡或者约翰牛那里，高价进口同类设备。
“这是……”
聂老抬头看向李林和苏晚晴。
“这是写给那只老鼠看的。”李林回答。
“我明白了。”
苏晚晴接过话头，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锐利，
“一个成功的破坏行动，必然伴随着后续的情报确认。
我们表现得越惨，项目延期越久，敌人就越会相信他们的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
李林赞许地点点头：“
不仅如此。
一个成功的间谍，不会满足于一次小小的破坏。
当他确认我们项目受挫，陷入困境时，他的上级一定会给他下达新的，更具挑战性的任务。”
“比如……”聂老似乎想到了什么。
“比如，窃取我们整个雷达的设计总图。”李林说出了最终目的。
聂老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用项目重创的假象，来引诱敌人犯下更大错误，从而暴露自己的圈套。
“好一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聂老忍不住赞叹，
“可是，我们怎么把这份报告‘泄露’出去？”
“不需要刻意泄露。”
李林胸有成竹，
“您只需要把这份报告，按照正常程序，递交给相关上级部门审批。剩下的，就是等待。”
这份悲观的技术评估报告，很快就在几个核心部门的小范围内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
雷达项目出大事了，据说要停半年！”
“何止半年，核心设备都烧了，得找外国人买，人家卖不卖还两说呢！”
“唉，这下麻烦了，前线的制空权怎么办……”
类似的议论，在走廊里，在食堂里，在宿舍里，悄悄地传播。
京城，一间堆满了陈旧案卷的资料室里。
一名头发花白，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整理归档的老资料员，耳朵里听着同事们的议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叫王福才，有过在北极熊进修经历，在单位里待了二十多年，是个毫不起眼的老好人。
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家。
回到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单身宿舍，他关上门，插上门栓。
然后，他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部小巧的电台。
他戴上耳机，熟练地调整频率，将白天听到的所有信息，编成代码，发送了出去。
电波飞向遥远的北方。
不到一个小时，他收到了回复。
回复的指令非常简短，
克里姆林宫对“响尾蛇”的破坏行动表示嘉奖，并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新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搞到“红旗二号”配套的202型雷达设计总图。
王福才关闭电台，他知道，这是天大的功劳。
与此同时，西山指挥部的沙盘前。
一名工作人员送来一份文件。
李林打开文件，里面是基地所有人员的档案，以及一份由“天目一号”辅助分析的，近一个月内所有人员在基地内的行动热力图。
他没有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一张行动图上。
图上，一个代表某人的光点，在过去一个月里，其行动轨迹有三次，在深夜时分，与电子管实验室的位置有过短暂的重合。
这三次重合，在庞大的数据流中微不足道，用人工排查的方式，根本不可能发现。
但“天目一号”精准地将它标记了出来。
这个光点，对应的档案名字，正是王福才。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李林拿起一枚代表着“响尾蛇”的红色棋子，将它轻轻放在了沙盘中央，那个代表着“202雷达核心资料室”的位置上。
他看着那枚棋子，对身旁的聂老和苏晚晴说。
“现在，就等鱼儿自己游到网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