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渐渐平息。
钱老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创世-1”芯片，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一个宇宙……一个微缩的电子帝国……”
“好，好啊！”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泪光。
他看不懂。
但他知道，这东西，足以改变龙国的命运。
然而，李林却异常冷静。
他从狂热的人群中抽身，目光早已越过了这片小小的硅片，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创世-1”的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一个晶体管可以工作。
一百三十个晶体管也可以工作。
但这距离他的最终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完整的，可以进行复杂运算的数字式制导计算机。
那需要成千上万，甚至数以万计的晶体管，协同工作。
李林走到墙边，揭开一张盖着防尘布的巨大图纸。
那是一张导弹的结构剖面图。
他手指的目标，不是燃料舱，
不是发动机，而是弹头后方那个小小的、被标记为“制导与控制”的区域。
“钱老。”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芯片，只是一个会闪烁的零件。”
“我们的目标，是让它，拥有思考的能力。”
他指着图纸上的那个小方块。
“我们要在这里，装上一个‘大脑’。”
“一个用电来计算弹道的数字大脑。”
大脑？
用电来计算？
在场的大多数人，脑子里都充满了问号。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钱老也愣住了，他努力消化着李林的话。
“你的意思是……用这个小东西，来代替我们现在的模拟计算机？”
“不。”
李林摇头。
“是彻底取代，并且超越。”
他环视一周，
“从现在开始，项目进入第二阶段。”
“目标：数字式制导计算机原型机！”
人群中，一片寂静。
刚刚成功的喜悦，被这个更加宏大、更加不可思议的目标，冲击得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李林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上。
苏晚晴。
她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戴着黑框眼镜，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但李林知道，她一定听懂了。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她，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林径直朝她走去。
“苏同志。”
苏晚晴抬起头，
“李工。”
“弹道解算，能用纯粹的逻辑运算来实现吗？”李林没有废话，开门见山。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技术员们，又一次陷入了迷茫。
但苏晚晴的眼睛，却猛地亮了。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可以。”
“任何复杂的计算，本质上都可以分解为最基础的逻辑门运算。”
“与，或，非。”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性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给我足够多的‘与非门’，我就能为你解算出任何一条弹道。”
“很好。”
李林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从今天起，你来负责整个计算机的运算逻辑和系统架构。”
“我需要你把复杂的弹道解算任务，全部分解成最基础的‘与非门’逻辑指令。”
李林看着她。
“能做到吗？”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这是我的职责。”
……
从那天起，苏晚晴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她搬进了工厂资料室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
那个房间，成了禁区。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每天都有成堆的草稿纸被送进去，又有成堆写满了无数“0”和“1”的草稿纸被送出来。
那些草稿纸，铺满了房间的地板、墙壁，甚至天花板。
苏晚晴就像一个沉浸在二进制宇宙里的孤独君王。
她将导弹飞行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姿态调整，每一次环境参数变化，都无情地分解。
分解成最原始、最枯燥的“0”和“1”。
分解成上千个基础的“与非门”逻辑指令。
她的世界里，再没有了白天和黑夜。
只有逻辑。
纯粹的，冰冷的，极致的逻辑。
而在苏晚晴进行着这堪称创世般的“软工作”时，李林则在车间里，掀起了一场工程化的风暴。
他深知，如果按照苏晚晴的设计，去制造包含上千个独立逻辑门的芯片，那将是一场灾难。
工艺太复杂。
良品率太低。
他必须找到一条捷径。
一条工业化的、可以批量生产的捷径。
李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三天三夜。
第四天，他拿着一叠全新的设计图，走了出来。
“所有人，集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技术员们迅速集结。
李林将图纸铺在工作台上。
“从现在开始，我们放弃制造单一复杂功能芯片的思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
放弃？
那之前的工作不是白费了？
李林没有解释，手指点在图纸上。
“我们将采用标准化、模块化的方案。”
“我设计了四种标准逻辑芯片。”
他的手指，依次划过四张图纸。
“双输入与非门芯片。”
“四输入与非门芯片。”
“反相器芯片。”
“锁存器芯片。”
“这四种芯片，就是我们的‘标准砖块’。
苏晚晴同志设计的任何复杂逻辑，都可以通过组合这四种芯片来实现。”
这个思路，瞬间点亮了所有工程师的眼睛！
就像用有限的几种标准砖，却能搭建出千变万化的宏伟建筑！
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
它绕过了制造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工艺难题，用一种“笨”办法，却实现了同样的目标。
“这……这样一来，我们只需要攻克这四种芯片的生产工艺，
就能完成整个计算机的制造！”一名老技术员激动地说道。
“没错。”
李林点头。
“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四种‘砖块’，以最高的效率、最高的良品率，给我生产出来！”
“越多越好！”
“是！”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呐喊。
如果说，“创世-1”的诞生，让他们看到了神迹。
那么现在，李林则给了他们一条亲手“复制神迹”的道路！
接下来的两个月。
整个仓库区，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李林带领着工程团队，攻克一个个工程化难题。
曝光时间的控制。
酸洗浓度的配比。
掺杂剂量的精准。
……
苏晚晴则不断地输出着她的逻辑设计图，那些由0和1构成的天书，
在工程师们手中，被转化为四种标准芯片的组合连接图。
失败。
成功。
再失败。
再成功。
没有人抱怨。
没有人退缩。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
当最后一块芯片被焊接到电路板上时。
一台由上百块芯片组成、用无数导线连接、看起来无比笨重丑陋的机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静静地躺在试验台上，重达三十公斤。
密密麻麻的芯片，像是镶嵌在绿色基板上的无数甲虫。
纵横交错的导线，如同复杂的神经网络。
这就是他们两个月的心血结晶。
“给它起个名字吧。”钱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现场。
李林看着眼前这个粗糙的造物。
它的使命，是为国之利器，擦亮双眼。
“就叫……‘天目’吧。”
“天目一号。”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蓝色光幕，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系统提示：恭贺宿主完成里程碑成就——“龙芯之源”！】
【描述：您从无到有，亲手打造了龙国第一台存储程序式数字计算机的原型机，
为这个古老的国度，开启了通往信息时代的大门。】
【奖励：工业点数1,000,000点！】
【【微电子帝国基石】模块解锁新科技树：【计算机体系结构】！】
【叮！解锁冯·诺依曼结构完整蓝图！】
轰！
一百万工业点！
海量的知识洪流，瞬间涌入李林的脑海。
那是一个无比优雅、无比简洁、却又无比强大的计算机架构。
控制器、运算器、存储器、输入设备、输出设备……
现代计算机的五大基本组成部分，以最完美的形式，呈现在他的脑中。
和它比起来，眼前的“天目一号”，简直就像一个用石头和木棍搭起来的草棚。
李林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激动。
狂喜。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蓝图再完美，也只是蓝图。
他看着眼前的“天目一号”，这个粗糙的、甚至有些丑陋的验证品。
一个致命的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
它现在能开机，能运行。
但是，能上天吗？
导弹发射时，那毁天灭地般的剧烈震动。
飞行过程中，高达数十个G的恐怖过载。
这些脆弱的芯片，这些纤细的焊点，能承受得住吗？
一个最微小的裂纹，一次最轻微的接触不良，都将导致整个“大脑”瞬间瘫痪。
那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李林的目光，从系统界面里那完美的冯·诺依曼结构图上移开，重新落回“天目一号”上。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转过身，对着一脸期待的技术员们，下达了下一个命令。
“把它，搬到振动台上去。”
李林指着那台刚刚诞生的原型机。
“启动最大功率。”
“我们来测试一下它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