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个男人大着舌头冲她招手，“你……过来一下！”
李莉的身体瞬间僵住，本能地想要躲闪。男人的目光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快去啊，”旁边一个路过的女服务员推了她一把，语气不善，“客人叫你呢，装什么清高？”
李莉咬紧了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屈辱，低着头，一步步挪了过去。
“大……大哥，您有什么需要？”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哈，还挺害羞。”男人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喷了她一脸，他指着包厢里的点歌台，“去，帮我们点几首老歌，就……就那个周华健的《朋友》！会不会？”
“会……会的。”李莉松了口气，只是点歌。
她走进那烟雾缭绕的包厢，强忍着刺鼻的味道，走到点歌台前。
包厢里几个男人都在划拳，没人注意她。她微颤着手指，找到了那首歌，点了播放。
“谢了啊，妹子。”最开始那个男人似乎很高兴，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想都不想就塞进了李莉的围裙口袋里，“拿着，赏你的！”
李莉的身体又是一僵，但当她感觉到口袋里那厚实的触感时，所有的不适仿佛都被瞬间压了下去。
她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大哥”，然后就像逃跑一样，快步退出了包厢。
躲在无人的拐角，她才敢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的，是整整五张钞票。
五百块……就点了一首歌？
李莉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因为一种混杂着屈辱和兴奋的奇怪感觉而狂跳……
凌晨下班时，王哥又递给了她一千五百块钱。
“看吧，”王哥笑着说，“这不就上道了？好好干，哥保你下周就能凑够你外婆的医药费。”
李莉捏着现金，两天，三千二！巨大的金钱回报让她所有的屈辱和恐惧都暂时麻痹了。
心中那份对未来的希望似乎又燃起了一些，尽管这希望，如同包厢里旋转的霓虹灯球，虚幻而又危险。
第三天李莉白天没有课，她揣着那笔滚烫的钱，回到了工人宿舍。
推开门，依旧是那股熟悉的霉味。
客厅里堆满了吃剩已经发馊的外卖盒子，垃圾扔得到处都是。
赵美妮没有在客厅，李莉走进里屋，才发现她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拉着，唯一的亮光来自一台老旧电视机，屏幕上满是闪烁的雪花白噪点。
赵美妮就穿着睡衣，蜷缩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那片白噪点，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
“妈……”李莉叫了她一声。
赵美妮缓缓地转过头，麻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莉心中一寒，她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千块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我……我勤工俭学赚了点钱，你先拿着……”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赵美妮的目光落在那些钱上，眼神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伸手。
李莉站了一会儿，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死寂，转身跑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没有回学校，而是坐上了去市二医院的公交车。
……
医院的病房里，林凤娥的情况似乎更加虚弱了。
李莉走进去时，看到隔壁床的家属正端着一碗小米粥，在给外婆喂水。
“阿姨，谢谢您。”李莉连忙上前。
“哎，你可算来了。”那家属是个心直口快的中年女人，她叹了口气，把李莉拉到一边，小声抱怨道，“你妈呢？这两天怎么一次都没见着人影？就留你外婆一个人在这儿。要不是我们看不过去，给她买了点粥喂几口，老人家都快饿晕了。”
“她……”李莉脸色一白，不知如何解释。
“你外婆这情况也不太好，”另一位家属也凑过来说，“人虽然虚，嘴巴可没停过，就没见她睡安稳过，一直在那骂人。”
李莉心中一颤，她慢慢走近病床。
林凤娥闭着眼睛，因为病痛和虚弱，整张脸都皱缩在一起，嘴唇干裂，正发出含混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咒骂声。
李莉俯下身，终于听清了外婆在骂什么。
“……王八蛋……没良心的……死了都……都不得好死……”她先是恶毒地咒骂着早已抛弃她的丈夫。
“……李慢慢……你个畜生……不得好死……还有那个小贱人……一起……气死我……”
“……赵美妮……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扫把星……赔钱货……”
“强子……我的强子啊……我的儿啊……”
她反反复复，将所有人都咒骂了一遍，最后所有的怨毒都化作了对她那个宝贝儿子的哀嚎。
李莉静静地站在病床前，听着外婆那充满怨毒和绝望的咒骂，最后她去医院收费处，交了1500后，近乎落荒而逃。
……
十二月五号，周五傍晚。
李慢慢开着黑色的卡宴，准时来到了浙江大学门口。
琳琳从校门走了出来。她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扎着马尾，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就这么披散下来。
脸上似乎还化了些淡妆，掩盖了平日的几分青涩，为那张清纯的脸蛋平添了几分的美艳。
李慢慢看着女儿这身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打扮，心中闪过一丝奇怪，但没多说什么。
琳琳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低着头瞄了李慢慢一眼，
低声叫了句：“爸”，接着就沉默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着抱上来。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李慢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启动了车子，放着舒缓的音乐。
他这几天一直在等一封邮件，一封可能决定“织女星”计划命运的回信。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中，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与车载系统连接的手机屏幕。
突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收件箱里，一封未读邮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发件人：Lu Zhou lz@ias.e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