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就该站在高处，受世人景仰。
而不是被她所累，搭了半条命进去。
烛火依旧在案头摇曳。
夏以沫正望着沈星回苍白的脸出神，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触感。
那只搭在她手边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
即便因伤病褪去了血色，依旧透着几分好看的模样，此刻竟轻轻动了动。
夏以沫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就见沈星回费力地掀开了眼睫。
那双往日里总是亮如寒星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带着刚苏醒的朦胧。
他目光落在榻边，恰好撞进夏以沫满是懊恼与自责的眼神里。
那眼神里藏着的担忧，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沈星回喉间动了动，费了些力气才抬起手。
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抚过夏以沫的头顶。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熟悉的温柔：
“师妹。”
这一声轻唤，让夏以沫瞬间回神。
眼眶猛地一热，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喜与哽咽：
“师兄！你醒了？！太好了！”
她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
沈星回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泛起一丝心疼。
努力扯动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语气带着哄劝：
“我没事，你看，这不醒了？”
他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你的眼睛都熬红了，先去休息吧？”
夏以沫却用力摇头，起身快步走到桌边。
倒了一杯温水，又小心翼翼地扶他稍坐，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声音里满是执拗：“我不困。”
她垂眸看着他，小声说出心底的担忧：
“我不放心，怕你又突然烧起来，更怕……
怕陈定生留了后手，再派人来刺杀。”
昨夜的凶险还历历在目，她怎能安心离开。
沈星回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她一旦认定的事，劝是劝不动的。
他沉默片刻，温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满是体贴：
“床很大，你上来眯一会儿吧？”
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这样你守着我，也能歇一歇，好不好？”
烛火的光晕落在夏以沫脸上。
她听见沈星回的话，脸颊泛起一层浅浅的薄红。
自小在宫中长大，除了哥哥。
她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这般亲近的举动，更何况是同榻而眠。
可目光一转，落在沈星回苍白依旧的脸上。
他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气息还带着病弱的虚浮。
分明是极需要人照料的模样。
那点矜持，瞬间被心疼压下去大半，让她陷入了纠结。
见她半天没动静，只是红着脸发愣。
沈星回忽然轻轻咳了两声，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
却故意说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似的平常：
“怎么，师妹还担心我这副模样，能对你做什么吗？”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语气里添了几分示弱，却带着他一贯的温柔：
“况且，你熬了一夜，脑子都混沌了。
若休息不好，等会儿真有什么事，怎么有力气保护我？”
这话像根轻柔的引线，恰好戳中了夏以沫的心思。
她本就熬得头晕脑胀，被沈星回这么一引导。
放松后的神经，脑子也顺着往下想，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自己守着他，本就是为了护他周全。
若是精神不济，反倒误事。
这般一想，先前的局促便淡了些，只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又怕冷到他，转身只褪去了外袍，穿着中衣。
小心翼翼地和衣躺在了沈星回身侧，刻意与他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沈星回侧头看着她的侧颜，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垂着，带着几分未褪的羞涩。
他眼底的笑意渐深，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没有再靠近，只是维持着这个距离。
这个伤受得挺值的。
天光大亮。
姜予宁顶着一脸没睡好的倦意，揣着满肚子莫名的烦躁来寻夏以沫。
昨夜忙到后半夜才歇下，一早醒了心里堵得慌。
想着来看看沈星回的伤势，也顺便找夏以沫说说话解解闷。
她轻手轻脚推开东厢房的门，刚探进半个身子。
目光扫过床榻，瞬间定住。
夏以沫竟和衣躺在沈星回身边。
长发松松散散地搭在枕上，侧脸透着熬夜后的倦意。
而沈星回侧躺着，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两人靠得不算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连发丝都缠到了一起。
姜予宁的眼睛倏地亮了，原本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惊喜得差点叫出声。
连忙抬手死死捂住嘴巴，眼底满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她生怕惊扰了两人，踮着脚悄悄后退。
可心里太高兴，脚下一个没留神。
“咚”地一声磕在门槛上，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摔了个屁股墩。
“嘶——”
姜予宁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多耽搁，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对着屋内慌乱地连连鞠躬，嘴里还含糊地小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红着脸捂着屁股。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门外，还不忘轻轻带好了房门。
屋内，沈星回早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
姜予宁那声轻呼、摔跤的闷响
还有慌乱的道歉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夏以沫的侧颜上。
她睡着时睫毛安稳地垂着，呼吸均匀，像只卸下防备的小猫。
让他舍不得移开分毫，只当门外的小插曲未曾发生。
直到那声摔跤的闷响稍大了些，夏以沫才被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里还带着未散的困意。
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地转头，恰好与沈星回的目光撞个正着。
沈星回眼底的柔情像是化不开的春水。
带着宠溺，带着珍视，完完全全将她笼罩。
夏以沫看着那双眼，仿佛瞬间沉溺在柔软的云端。
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好一会儿，她才猛地回过神。
脸颊“唰”地一下红透，像被火烧了似的。
她慌忙撑起身子，动作急促地抓过搭在床边的外衣。
胡乱往身上披，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我去叫太医来看看你……”
话音未落，便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出了房门，连脚步都有些不稳。
沈星回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地蔓延开来。
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得逞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