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刀尖上的药膳
百草堂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那句“老祖宗的药膳，时辰快到了”，像一道无形的护身符，骤然挡在了叶青和那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之间。
护卫队长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此刻却僵住了。他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为难”的神色。
抓人，是家主的命令。
老祖宗的药膳，是叶家百年雷打不动的规矩，是天。
家主是叶家的现在，老祖宗却是叶家的根。耽误了家主的命令，他最多受一顿责罚；可若是饿着了老祖宗，让他心神不宁，那后果……他不敢想。叶家任何一个人，都承担不起。
“家主只说请你去刑堂问话，没说让你立刻就去。”护卫队长眼珠一转，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却松动了半分，“你，继续。我们，在这里等着。”
他一挥手，身后的护卫立刻散开，呈一个半圆形，将整个百草堂的操作台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目光，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锥子，死死地钉在叶青的身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生机，在绝境中被撕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缝隙。
叶青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落回了一半。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缓刑。他从一个即将被拖上断头台的死囚，变成了一个要在万众瞩目之下，走过刀山火海的表演者。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重新面对那张药碾。
那只包裹着“断肠草”种子的白玉小瓶，就在他手边。而那罐散发着异香的猪油，也静静地躺在旁边。
他必须在这些鹰隼般的注视下，完成那致命的“加料”。
叶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草药清香，此刻闻起来却像催命的毒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百年的仇恨与屈辱，在这一刻化作了唯一的燃料，支撑着他那即将崩溃的神经。
他的手，重新变得稳定。
“当归三钱，补血活血。”
“黄芪五钱，补气固表。”
“茯苓四钱，宁心安神。”
他一边低声念着药名，一边有条不紊地将药材一一碾碎，混合。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仿佛真的是在为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准备一剂延年益寿的仙方。
护卫们的眼神，渐渐从警惕，变得有些松懈。在他们看来，叶青确实是在专心致志地配药，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只有叶青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快得像要擂破胸膛。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
与此同时，城西那家破旧的老茶馆里。
秦卫东第十八次看向门口，脸上的焦急几乎要凝成实质。
“苏先生，这……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坐得住啊！”他终于忍不住了，“您那一纸名单送过去，不就是告诉叶天南，叶青是叛徒吗？现在叶家肯定已经天翻地覆了，叶青怕是凶多吉少！我们唯一的内应要是没了，这计划还怎么进行？”
苏九慢悠悠地吹了吹茶碗里的浮沫，呷了一口，然后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谁告诉你，叶青是唯一的内应？”
秦卫东一愣：“难道不是吗？王知给的信物……”
“王知给的，是一把钥匙。而我送去的，是一把火。”苏九放下茶碗，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叶天南生性多疑，他拿到名单，第一反应不是去查谁是叛徒，而是会认为，这三百七十八个人，都有可能是叛徒。”
“他会大动干戈，会清洗，会制造恐慌。他越是这么做，那三百七十八个旁支族人的心，就越是会倒向我们这边。以前他们或许只是心怀怨恨，但现在，是生死存亡。”
六叔在一旁听得脑袋嗡嗡响，他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九爷，俺听不明白。俺就问，这弯弯绕绕的，啥时候是个头？要俺说，直接杀进去，把那个叫叶天南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就完了？”
“那叶问天呢？”苏九反问。
“俺连他的一起拧！”六叔把斧子往桌上一顿，震得茶碗叮当作响。
“然后呢？”苏九笑了，“然后镇龙石和活阵心冲突，封印崩溃，半个燕京‘嘭’的一声，上天。你拍拍屁股没事，燕京这几千万老百姓，找谁说理去？”
六叔顿时语塞，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了一句：“那……那还是听九爷的吧。”
秦卫东在一旁听着，却渐渐品出了一丝味道。他看着苏九那张年轻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一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苏先生，您……您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逼迫叶青，而是为了……转移叶天南的注意力？”
“还不算太笨。”苏九赞许地点了点头，“叶家最大的防御是什么？不是阵法，不是护卫，而是叶问天本人。只要叶问天不死，叶家就固若金汤。而叶问天最大的弱点，就是那碗猪油拌饭。”
“我送去那份名单，就是在告诉叶天南：‘嘿，我要对你家旁支的人下手了，你快去查内奸吧！’他所有的精力都会被这件事吸引，他会去审问，去监控，他会把整个叶家庄园翻个底朝天，去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内奸团伙’。”
“而他恰恰会忽略掉，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老祖宗那碗吃了上百年的饭。”
苏九的目光，变得幽深如夜。
“最完美的谎言，是说出一部分真相。最顶级的猎手，懂得如何让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我把三百七十八个目标摆在他面前，他反而会看不见那个唯一的目标。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人敢，也没人有能力，在老祖宗的饭里做手脚。这，就是灯下黑。”
秦卫东彻底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台奔腾初代的处理器，试图去运行一套来自未来的复杂程序，完全过载了。
原来，从苏九让黑豹送出名单的那一刻起，棋局的走向，就已经被他牢牢掌控。王知给了他一颗棋子，他却用这颗棋子，搅动了整个棋盘的风云。
这份算计，这份心机，已经超出了“运筹帷幄”的范畴，近乎于“妖”了。
……
叶家庄园，百草堂。
所有的药材，都已配好。
叶青端着一个漆黑的陶罐，在护卫们的“护送”下，走向了位于庄园最深处，也是防卫最森严的——小厨房。
这里，是专为叶问天一个人服务的禁地。
小厨房里，早已烧好了最上等的果木炭，一口小小的铜锅在火上温着。旁边，晶莹剔透的“望天丘”稻米已经蒸熟，正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叶青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几道目光，比炭火还要灼热。
他将陶罐里的药汁倒入铜锅，开始慢慢熬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加猪油。
叶青的手，伸向了那罐晶莹的猪油。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那颗包裹着“断肠草”种子的猪油，就在罐子的最表层。他只需要用勺子轻轻一舀，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混入。
成败，在此一举。
他的手很稳，稳得不像一个即将 coвepшnть 惊天之举的刺客。
他的勺子，缓缓探入了油罐。
然而，就在他的勺子即将触碰到猪油的那一瞬间——
“住手。”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
叶青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缓缓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正负手站在门口。
是叶家家主，叶天南。
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去而复返的黑衣护卫。
叶天南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但他的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叶青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青侄儿，辛苦了。”他缓步走进厨房，目光落在了那罐猪油上，“听下面的人说，旁支出了些不肖子孙，让你受惊了。”
叶青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为家主分忧，为老祖宗尽孝，是……是青的本分。”
“嗯，有心了。”叶天南点了点头，笑容不减，“老祖宗的饮食，是天大的事，容不得半点差池。尤其是最近这种多事之秋，更是要小心谨慎。”
他走到灶台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那罐猪油的边缘，沾了一下。
然后，他将手指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油，是好油。”
他抬起头，看着面色惨白的叶青，温和地笑道：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今天这最后一步，还是由我，亲自动手吧。”
ps：家主亲自下场，叶青的死局，还有破解的可能吗？苏九的“灯下黑”之计，是否已经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