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概念的战场
“提交我的‘存在源码’？”
苏九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脸上露出的表情，像是在听一个刚学会上网的原始人，试图解释什么是云计算。
他掏了掏耳朵，动作随意，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审视。
“不好意思，我的源码是闭源的，商业机密。你想看？可以，先签保密协议，然后跟我的法务团队预约。哦，对了，我忘了，你们可能习惯直接把人连带公司一起‘归档’，省事。”
那由光线构成的“审计员”，脸上公式化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苏九的嘲讽只是一段无法识别的乱码。
【幽默模块……无法匹配。确认为无效信息。】
苍老而冷漠的声音在苏九脑海中响起。
【拒绝提交源码，将启动强制读取程序。】
话音未落，苏九脚下那片被“定义”为沙砾的大地，其属性描述瞬间发生了改变。
【定义：沙。属性：硅酸盐结晶体。更改属性为：虚空。】
脚下坚实的触感瞬间消失。
苏九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下坠落，仿佛脚下的大地被凭空挖走了一块。失重感传来，但这不是普通的高空坠落，而是一种更彻底的、被世界“删除”的剥离感。
同时，他周围的空气定义也被改写。
【定义：空气。属性：混合气体。更改属性为：绝对真空。】
窒息感瞬间降临。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抽走空气，而是从概念上，直接否定了“呼吸”这个行为的存在基础。
“审计员”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如同一个正在观察小白鼠实验的科学家，冷漠地记录着苏-九的反应。在他看来，这就是“强制读取”的第一步：剥离目标所有的生存依赖，使其“存在”变得不稳定，从而暴露其核心代码。
然而，苏九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数据模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世界性背叛”，苏九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他甚至没有挣扎，任由身体下坠。
就在他即将被那片概念性的“虚空”吞噬的瞬间，他的身体周围，那片原本被压制得仅剩三尺的“道场”，猛然向内一缩。
没有金光爆闪，没有能量洪流。
所有的力量，都收敛到了苏九的体内。
然后，一个全新的“定义”，在他的存在中，被强行写入。
【目标S-09，正在自我定义……】
【定义：苏九。属性：人类。新增属性：‘规则’本身。】
下坠的趋势戛然而生。
苏九就那么凭空悬停在了“虚空”之上，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属于他自己的“地毯”。窒息感也随之消失，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周围什么都没有。
“审计员”那万年不变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固。他那由光线构成的身体，甚至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警告：目标正在修改自身底层协议。权限……冲突。】
“It小哥，业务不太熟练啊。”苏九活动了一下手脚，适应着这种全新的、不依赖外界任何规则的“自洽”状态，嘴角的弧度越发玩味，“你以为这是你的服务器，可以随便改代码？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身，就是一立的、自带操作系统的超级计算机？”
“你可以在你的系统里，把我定义成‘病毒’。但是在我自己的系统里，”苏九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审计员”轻轻一点，“你，才是一个需要被查杀的‘流氓插件’。”
随着他这个动作，一股全新的力量，从苏九身上扩散开来。
这不是“道场”，不是对天地法则的借用与共鸣。
而是一种更霸道的、更不讲理的……“宣告”。
【宣告：此方空间，‘虚空’定义无效。‘真空’定义无效。】
仿佛是创世神在修改自己的草稿。
苏九脚下的虚空重新凝实，变回了那片荒芜的戈壁。周围的空气也重新变得可以呼吸，甚至还带着戈备特有的、干燥而冰冷的气息。
被“审计员”强行改写的世界规则，在苏九的“宣告”面前，如同伪代码一样，被轻易地覆盖、作废。
“审计员”的光影身体，剧烈地闪烁起来，像一台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
【逻辑……逻辑悖论产生。无法在同一坐标，同时执行两套根指令。系统……资源……占用率99%……】
“这就cpU干烧了？”苏九撇撇嘴，一脸的失望，“我还以为‘理事会’派来的，会是个技术总监，没想到只是个实习生。”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戈壁没有丝毫变化。但对于“审计员”来说，这一步，却仿佛是整个世界向他发起了冲锋。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程序”本身的反抗。
【……重新评估目标。威胁等级，由‘待解构’，提升为……‘格式化’。】
“审计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数据波动之外的……情绪。那是类似于“恼怒”的情绪。
【启动备用协议：‘情感’漏洞攻击。】
他放弃了在规则层面与苏九进行拉锯战，因为他发现，对方的“权限”似乎与自己是同一级别的，甚至在“执行力”上，更为蛮横。
于是，他换了一种攻击方式。
他伸出手，对着苏九。
这一次，被修改的不是世界，而是苏九的“感知”。
【读取目标记忆……检索关键情感锚点……】
苏九的眼前，景象陡然一变。
荒芜的戈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间位于城市中心的、被重重包围的酒店套房。
秦卫东正一脸焦急地站在他面前，怀里抱着昏迷的秦小雅。
“苏大师！你快走！别管我们！他们……他们来了！”
秦卫东的脸上，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决绝。
苏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幻象，是对方利用他的记忆制造的陷阱。但那份情感，却真实得让他心头一沉。
“审计员”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他耳边响起。
【定义：秦卫东。定义：秦小雅。存在状态：‘人质’。】
【指令：若目标S-09继续反抗，则执行‘概念性抹除’。他们不仅会在这里死去，更会从所有人的记忆中、从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中，被彻底删除。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审计员”的阳谋。
他不再试图攻击苏九的“硬件”，而是开始攻击苏九的“软件”——他的人性，他的情感连接。
他将选择权，交到了苏九手上。
是选择继续对抗，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被从“存在”的层面上彻底抹去？
还是选择放弃抵抗，交出自己的“源码”，任人宰割？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因为“审计员”攻击的，不是秦卫东和秦小雅这两个实体，而是苏九心中，关于他们的“概念”。即便苏九知道这是假的，但只要他还在乎，这个威胁就是真实的。
苏九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焦急的秦卫东，看着他怀中脸色苍白的秦小雅。
“审计员”那儒雅的光影，重新在幻象中凝聚，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
【请做出你的选择，苏九先生。你的‘人性’，是你最强大的力量，也是你最致命的漏洞。】
“漏洞？”
苏九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大声，笑得整个幻象空间都开始震动。
“你说的没错。人性，确实是个漏洞百出的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秦卫东的幻影，直视着背后那个自以为是的“审计员”，眼神里的嘲讽和怜悯，浓得化不开。
“但你们这些靠代码和逻辑运行的罐头，永远不会明白。漏洞，有时候不是用来修复的。”
苏九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它是用来……制造‘神迹’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九不再“宣告”任何规则。
他做了一件让“审计员”的逻辑处理器彻底宕机的事情。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任由那片“归墟之地”狂暴、混乱、无序的本源力量，疯狂地涌入自己的感知，涌入自己的“道场”，涌入他和“审计员”共同连接的这片“概念战场”！
如果说“审计员”的攻击，是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的病毒代码。
那苏九此刻做的，就是直接往服务器里，灌进了一整个互联网的、混杂着无数表情包、段子、哲学悖论、胡言乱语、爱恨情仇的……“数据洪流”！
【定义：一加一等于三。】
【定义：时间可以倒流，也可以同时向前向后。】
【定义：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谎言。】
【定义：爱，就是不讲道理。】
……
无数混乱的、矛盾的、非逻辑的“垃圾定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审计员”那精密而脆弱的“代码世界”。
他那由光线构成的身体，开始像被病毒感染的图片一样，出现无数的色块和乱码。
【错误！错误！悖论！悖论！无法解析！无法定义！】
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恐和混乱。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苏九的声音，在这片崩塌的幻象中响起，带着最终的审判，“在这里，逻辑，只是个参考选项。”
“审计员”的身影在剧烈的闪烁中，即将崩溃。但在彻底消失之前，他用尽最后的计算力，发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却充满了恶毒意味的宣告。
【分析……完成……漏洞……已锁定……‘人性’协议……存在致命冗余……】
【针对性……‘补丁’……即将……生成……】
光影彻底消散。
荒芜的戈壁，恢复了死寂。
苏九站在原地，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刚才那一下，对他的心神消耗同样巨大。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个“审计员”，在最后关头，似乎从那片混乱的情感数据中，找到了他认为的、可以针对苏九的……终极武器。
ps：你觉得“审计员”发现的，苏九最大的“人性”弱点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