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的车门在秦越面前打开，像一个深渊的入口。
他几乎是凭着一股冲动坐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身后废弃工地的狼藉与血腥，也将他与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彻底切断。
车内空间不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和檀香味。苏九坐在副驾驶，闭着眼，像是在假寐。林悦发动了汽车，熟练地掉头，汇入城市的夜色车流中，仿佛他们刚刚只是去郊外兜了一圈风，而不是经历了一场颠覆认知的战斗。
秦越坐在后排，紧紧攥着那颗冰凉的黑色珠子，手心里的汗几乎能把它浸湿。他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诡异的能量光束，无形的禁法领域，凭空出现的传送通道，还有苏九那轻描淡写的一指，逆转乾坤。
“想什么呢？盘算着跳车？”林悦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戏谑。
“我在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秦越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林悦笑嘻嘻地回答，“我们是新时代的物业公司，专治各种漏水、闹鬼、空间扭曲、外星人入侵等疑难杂症。刚才那种，就属于‘非法搭建临时传送门，影响小区业主正常生活’的违规行为，得管。”
这个比喻荒诞不经，却让秦越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他知道林悦在开玩笑，但他也明白，这玩笑背后，是他们处理这类事件的常态。
“那个……‘天启’，他们……”
“一个跨国犯罪集团，或者说，一个打着‘天启’旗号的邪教组织。”林悦的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他们痴迷于收集全世界各种蕴含‘源’力量的物品和个体，科技水平很高，行事风格像一群没有感情的程序猿，喜欢把一切都数据化，做成‘标本’。简单说，就是一群脑子有病的技术宅，企图给世界装个新系统，而他们自己当管理员。”
秦越听得心惊肉跳。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玄学界争斗的想象。什么门派之见，道统之争，跟这个比之起来，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你刚才那一指……”秦越看向苏九的侧脸，眼神复杂。
苏九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他们开了一扇门，我顺手回了封邮件。”
“邮件？”
“嗯。”苏九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一封包含了十几条人命、上百种怨念、以及我对他们服务器防火墙质量表示亲切问候的垃圾邮件。看样子，他们的反垃圾系统不太行，直接宕机了。”
秦越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眼前这两个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林悦已经拿起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老地方，三件货，两件残次品，一件需要做数据恢复的硬盘，派清道夫来处理一下……对，老规矩，做得干净点。哦，对了，跟技术部说一声，‘天启’公司又送了个新样本，让他们准备接收，这次的系统版本比较高，让他们小心点，别把自己的脑子烧了。”
挂断电话，林悦冲秦越吹了声口哨：“欢迎加入996，高材生。以后这种事就是你的日常了，习惯就好。”
轿车一路疾驰，很快停在了市博物馆外。
这里早已被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色的光，将周围的道路封锁。但与普通案件现场不同的是，外围的警察只是负责疏散人群，真正核心区域的，是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神情肃穆的特殊人员，他们是苏九整合后的新组织——“天枢”的行动队员。
林悦亮了一下证件，警戒线立刻被拉开，三人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博物馆的大理石广场上，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埃及中年男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嘴里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和阿拉伯语不停地咒骂着什么。他身边围着几个同样焦躁的随行人员。
“法德尔博士，冷静一点，苏先生来了。”一名“天枢”的负责人上前说道。
那位名叫法德尔的埃及玄学理事会代表，立刻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快步迎了上来。他的目光扫过苏九，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林悦和秦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怀疑。
“你就是苏九？就是你负责这里的安保？我的圣物，‘拉之眼’的碎片，它差点就被偷走了！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法德尔博士的语气充满了质问，“如果不是伟大的拉神庇佑，让窃贼的法术失败，这将是国际性的丑闻！”
他显然认为，是有窃贼潜入了博物馆，然后施法失败了。
苏九没理会他的指责，径直向博物馆大门走去。
“喂！我在跟你说话！”法德尔博士追了上来。
“你的圣物没丢，不是因为拉神显灵，也不是因为窃贼法术失误。”苏九头也不回地走进大厅，“而是因为，我刚刚在城西，顺手把那个想偷你东西的贼，连同他的网线一起给拔了。”
法德尔博士愣在原地，显然没听懂这句充满现代网络词汇的话是什么意思。
博物馆的主展厅内，气氛凝重。所有的游客都已被清空，只剩下几个神情紧张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和“天枢”的队员。展厅正中央，一个特制的防弹玻璃展柜已经打开，那件所谓的“拉之眼碎片”，正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那是一枚约有拳头大小的圣甲虫形护身符，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的暗金色材料制成，表面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象形文字。它的能量波动已经平息下来，但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苏先生，”之前那位负责人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这是刚才的监控录像，但很奇怪，什么都没拍到。能量监测仪显示，在五分钟前，有一股强大的空间力量试图在这里构建一个坐标点，但构建到一半就突然崩溃了。”
法德尔博士也跟了进来，看到安然无恙的圣甲虫，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高傲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拉之眼’拥有神圣的力量，可以抵御一切邪恶的窥探。”
“是吗？”苏九走到圣甲虫前，伸出手，在那片金色的光晕上轻轻拂过。
他闭上眼，像是在倾听什么。秦越站在不远处，他能感觉到，苏九的指尖与那枚圣甲虫之间，正在进行着一种极其细微的能量交流。那些残留在空气中、属于“天启”的狂暴而冰冷的空间能量，在苏九的安抚下，如同受惊的野马遇到了驯主，渐渐归于沉寂。
几秒钟后，苏九睁开眼，一缕比发丝还细的，夹杂着无数数据流的灰色气息，被他从圣甲虫的光晕中抽离出来，缠绕在他的指尖。
“他们不是想潜入这里。”苏九看着指尖那缕气息，淡淡说道，“他们的目标，是直接通过之前在城西建立的临时信标，远程激活这枚‘拉之眼’，然后利用它内部的空间属性，将它直接传送到他们那边去。一次非常精准的、跨越空间的‘隔空取物’。”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法德尔博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隔……隔空取物？跨越空间的传送？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九屈指一弹，指尖那缕灰色气息投射到半空中，形成了一幅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星图。
星图的中心点，是他们所在的城市。而从这个中心点，延伸出无数条时隐时现的虚线，连接向星图上一个个被点亮的光斑。
“这是……”负责人惊愕地看着这幅图。
“这是他们刚才那次失败的夺取行动，所激活的网络节点。”苏九的目光扫过那些光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展厅。
“伦敦、东京、开罗、莫斯科、新大陆的西海岸……他们甚至在南极都有信号中继站。他们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张网，一张遍布全球，甚至已经开始向外太空延伸的网。他们每一个成员，每一个据点，都是这张网上的一个节点。刚才，他们就是企图通过这张网，集结全球数十个节点的力量，来完成这次盗窃。”
展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幅立体星图所展现出的真相给震撼了。秦越呆呆地看着那幅图，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追随苏九，只是踏入了这个城市不为人知的里世界。可现在他才明白，苏九拉着他跳进去的，是整个地球的暗面战争。
法德尔博士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看着那幅图中，代表开罗的那个光点，离他们是如此之近，他的骄傲和质疑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终于明白，对方不是没有能力偷走圣物，而是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硬生生从网络层面给掐断了。
他看向苏九，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点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和一丝……恐惧。
“那……那他们为什么会失败？”法德尔博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九收回了那幅星图，重新看向那枚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圣甲虫。
“因为他们想偷的，不止是这块石头。”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秦越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了秦越一直紧攥在手里的那颗黑色珠子上。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这个。一件刚刚出炉，还热乎着的‘b+级能量核心’。”苏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块石头，只是顺手牵羊的目标。可惜，他们牵羊的时候，惊动了牧羊人。”
“所以，苍蝇被打死了。羊，也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