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得像是铅块。
那张由林婉儿推演出的，“夜影”的“终焉星图”，如同一张狰狞的鬼脸，烙印在主屏幕上，也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芥子园的胜利，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是在一头沉睡的巨兽身上，捅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窟窿，不仅没能伤到它，反而惊醒了它的杀意。
“国金中心……”刘承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声音干涩，“紫金市的商业心脏，全市安保级别最高的三栋建筑之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红外热感应，动态捕捉，二十四小时安保巡逻。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其核心区域，难度，不亚于从我们军区的武器库里偷一枚导弹。”
他的话，让刚刚从芥子园的胜利中缓过劲来的秦海，又蔫了下去。
“这么夸张？不就是个写字楼吗？”秦海挠了挠头，有点不服气，“苏哥，要不我找个由头，直接带个小队把那栋楼给封了，挨家挨户地查？”
“然后呢？”刘承宇毫不客气地反问，“第一，你没有合法的理由去封锁一栋日均人流量超过三万，牵扯数百家国内外企业的商业大楼，这会引起无法估量的经济损失和社会恐慌。第二，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等于是在告诉‘夜影’，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图谋。他们会立刻销毁所有痕迹，甚至，引爆那个节点，造成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灾难。”
秦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学学电影里，假扮成蜘蛛人，从外面爬上去擦玻璃？”
林婉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她的平板电脑，冷冷地吐出数据：“国金中心采用的是第三代智能帷幕墙，内嵌压力和振动传感器，任何超过五公斤的异常附着力，都会在三秒内触发警报。另外，每隔三小时，会有自动清洁机器人进行轨道式清洗。在你爬到十楼之前，你就会被当成一只比较大的鸽子，被高压水枪冲下去。”
“靠！”秦海彻底没脾气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这帮孙子，选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一直沉默的吴老，用木杖轻轻叩了叩地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邪祟之物，最擅长的，便是附着于人气、财气、龙气汇聚之地。国金中心，是如今紫金市地脉与人脉的交汇点，是现代的‘龙穴’。他们不是‘进去’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生长’的。”
“从大楼奠基的那一刻起，甚至更早，在规划这片土地的用途时，他们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随着大楼建成，人流汇入，商业繁荣，这颗种子，便汲取着这一切作为养分，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与整栋大楼，融为了一体。”
吴老的话，让众人不寒而栗。
那不是一次简单的潜入和破坏，那是一场，持续了数年，甚至十几年的，处心积虑的污染。
“那我们，岂不是更没机会了？”秦海绝望地问。
“不。”苏九终于开口。
他从芥子园回来后，就一直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城市中心那片璀璨的灯火，一言不发。
此刻，他转过身，眼中没有焦虑，只有一片如同深潭般的平静。
“我们不需要‘潜入’。”
他走到主控台前，伸出手，在国金中心的三维模型上，轻轻一点。模型瞬间放大，内部复杂的钢筋结构、线路管道、通风系统，如同人体的骨骼与经络，清晰地呈现出来。
“吴老说得对，它已经和这栋楼，融为了一体。既然是活物，那它，就必然有‘罩门’，有‘死穴’。”
他的手指，顺着模型底部，那深入地下数十米的巨大地基，缓缓向上滑动。
“整栋大楼的能量供应，人员流动，信息交换，都依赖于一个核心。我们只要，能接触到这个核心，就能像在芥子园一样，逆转它的属性，从内部，瓦解它。”
林婉儿立刻明白了苏九的意思，她在自己的平板上飞快地计算着：“国金中心的核心中枢，位于地下三层，由b3-01号服务器机房，和主供电室构成。物理防御等级是最高的，需要虹膜、指纹、声纹三重验证，并且，只有大楼的首席工程师和安保主管，两人同时到场，才能开启。”
“这不还是进不去吗？”秦海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谁说我们要从正门进去了？”苏九笑了笑，他的手指，点在了大楼模型侧面，一条极其不起眼的管道上。
“这是什么？”
林婉-儿将模型放大，调出数据：“……中央空调系统的备用冷却水循环管道。直径一点五米，从地下五层的蓄水池，一直通往顶楼的冷却塔。因为是备用线路，常年处于封闭状态，内部没有水，只有传感器。”
苏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它经过了地下三层，距离主供电室的墙壁，只有不到三米。”
秦海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拍大腿：“我懂了！我们从这条管子钻进去！跟马里奥一样！”
“理论上可行。”林婉儿眉头紧锁，迅速评估着风险，“但入口在地下五-层的废水处理中心，那里同样是禁区。而且，管道内部有压力和红外传感器，我们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和……一个完美的借口。”
就在这时，刘承宇的加密通讯器，响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信息，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苏先生，说曹操曹操到。或许，我们的‘借口’，来了。”
他将信息，投射到主屏幕上。
那是一份来自王道林等人的“资源清单”，上面罗列了他们第一批能够调集到的，用于补充“天罗地网”的物资。清单的末尾，附带了一句恭敬的询问。
发信人，是钱家家主。
“苏先生，小儿钱坤，在国金中心三十六楼的‘腾达资本’担任副总。我钱家愿为先生鞍前马后，若有任何需要在国金中心处理的事务，钱坤定当全力配合，以赎前愆。”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九的身上。
这是一个诱惑，也是一个考验。
接受钱家的帮助，他们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光明正大进入国金中心的身份。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要将这次行动的关键一环，交到这些刚刚被武力收服，忠诚度成谜的“新盟友”手上。
一旦钱家心怀不轨，或者被“夜影”策反，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天罗地网。
秦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凑到苏九身边，压低声音：“苏哥，这帮老狐狸，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这节骨眼上，也太巧了。”
苏九看着那条信息，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刘承宇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王道林他们，这几天的表现如何？”
刘承宇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非常……配合。第一批物资，比我们要求的时间，提前了六个小时送到。而且数量和质量，都超出了预期。尤其是王家，几乎是砸锅卖铁，把压箱底的几块‘雷击木’都送来了。看起来，是真的被打怕了。”
“是吗？”苏九笑了。
那笑容，让秦海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那就告诉钱家主。”苏九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他儿子，很有前途。”
“明天上午十点，我们会以‘风水顾问’的名义，去拜访他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