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市，西郊，赵家老宅。
书房里，檀香袅袅。
赵卫国，这位在紫金市商界与玄学界都曾呼风唤雨的老人，此刻正捏着一份刚刚通过加密渠道传来的密报，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密报上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国金中心……‘心宿’节点……易主……”
“不可能！”
赵卫国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名贵的紫檀木桌面，他却浑然不觉。
他身旁，站着的是赵家的长孙，赵文轩。此刻的赵文-轩，早已没了当初在芥子园时的意气风发，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自从上次被苏九废了苦心炼制的法器，又被秦海那个莽夫当众羞辱后，他的道心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至今未能恢复。
“爷爷，情报会不会有误？”赵文轩的声音有些干涩，“‘心宿’节点，是‘夜影’在东南地区最重要的几个锚点之一，据说有‘镇脉者’守护，固若金汤。苏九……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赵卫-国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了恐惧、嫉妒与不甘的复杂情绪，“你忘了芥子园的事了吗？他连‘地脉死气’都能逆转，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赵文轩沉默了。芥子园的失败，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赵卫国颓然地坐回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
他比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看得更远，也更深。
他们赵家，乃至紫金市其他的几个玄学世家，之前与“夜影”之间，是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们对“夜影”的渗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某些方面，提供一些便利，以此来换取一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利益和资源。
他们自以为是棋手，是在与虎谋皮。
可苏九的出现，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这潭浑水。
尤其是这一次，苏九不是破坏，而是“夺取”。他把“夜影”的资产，变成了他自己的。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赵卫国的理解范畴。
这已经不是与虎谋皮了，这是在老虎嘴里，硬生生把肉给抢了出来！
“夜影”会善罢甘休吗？绝不可能。
那个被苏九夺走的节点，对于“夜影”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可以重建的损失。但对于他们这些依附于“夜影”，或者说，在“夜影”的默许下生存的本地势力来说，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苏九用事实证明了，他有能力，掀翻整个牌桌。
而他们赵家，之前与苏九结下的梁子，足以让他在掀桌子之后，第一个就来清算他们。
“不能再等了。”赵卫国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苏九的成长速度，已经彻底失控。再让他这么发展下去，别说紫金市，整个华夏玄学界，都将没有我们这些‘旧时代’的立足之地！”
他看向赵文轩，沉声道：“去，联系港岛的李家，东瀛的上泉家，还有……欧洲的‘圣仪会’。告诉他们，华夏这边，出了一个打算打破所有规矩的‘变量’。我们之前商议的‘东亚玄学保守同盟’，是时候，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了。”
赵文轩心头一震：“爷爷，您是想……借他们的手？”
“借？”赵卫国冷笑一声，“这不是借，这是自保！苏九动摇的，是整个旧秩序的根基！那些人，比我们更怕。告诉他们，国金中心那股能量波动，就是那个变量发出的‘宣战书’。他们如果还想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派人，亲自到紫金市来，看一看，这个即将颠覆一切的‘变数’，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
“阿嚏！”
一家路边的大排档里，秦海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喷嚏，震得桌上的啤酒瓶子嗡嗡作响。
“我操，谁在背后骂我？”他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然后抓起一把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狠狠地咬了一口，吃得满嘴是油。
从国金中心出来，已经是深夜。刘承宇派人将他们送回，苏九却提议，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连番大战，精神和体力的消耗都达到了极限。没有什么，比一顿热气腾腾的夜宵，更能抚慰人心。
林婉儿依旧是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坐在这烟火气十足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没有吃东西，只是小口地喝着一杯温水，手指在备用的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滑动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我说林扒皮，你能不能歇会儿？”秦海灌了一大口啤酒，含糊不清地说，“天大的事，也得等吃饱了再说。你算什么呢？算我那件阿玛尼西装得赔多少钱吗？”
林婉儿头也没抬，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在计算我们这次行动的‘收益’。你那件西装，算‘损耗’，已经从成本里扣除了。”
“什么收益？刘队就给了苏哥一栋楼的‘使用权’，又不能卖，算什么收益？”秦海不服气。
“无形资产，才是最贵的。”林婉儿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闪着一种属于资本家的，精明的光，“我们拿到的，是官方最高级别的‘信任’。这意味着，以后我们所有的行动，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资源倾斜。我们获得了国金中心这个A级节点的‘绝对控制权’，它每天产生的能量价值和情报价值，折算成金钱，是一个你无法理解的天文数字。还有，我们震慑了所有潜在的对手，为‘天罗地网’的铺设，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窗口。这些，是你那件破西装能比的？”
秦海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悻悻地又抓起一串腰子：“你说得都对，但还是没有金条来得实在。”
苏九坐在两人中间，没有参与他们的斗嘴。他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目光却有些放空，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那颗新生的“龙之心”，正在通过“天罗地网”的雏形，将整座城市的脉动，源源不断地反馈给他。车流的喧嚣，人群的悲欢，灯光的明灭……这些驳杂而充满了生命力的气息，都在缓缓地，修复着他因对抗“神之意志”而过度损耗的心神。
就在这时，苏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张远发来的消息。
“苏先生，情况有变。刚刚接到外交部门的通知，欧洲‘圣仪会’，以‘文化交流’及‘考察古代遗迹保护项目’的名义，向我们正式提出申请，要派一个代表团，前来紫金市。”
消息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秦海也凑过来看到了消息，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圣仪会？什么玩意儿？欧洲的神父组团来旅游？”
“不是神父，是‘裁决官’。”林婉-儿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凝重，“圣仪会，是欧洲最古老、最保守，也是最强大的玄学组织。他们的前身，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他们信奉的，是绝对的秩序和平衡，对于任何不可控的、破坏平衡的强大力量，向来都持‘清除’态度。他们这个时候来，目的，不言而喻。”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海脸上的嬉笑也消失了，他放下手里的酒瓶，沉声道：“妈的，这帮洋鬼子，手伸得也太长了。他们想干嘛？来咱们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苏九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他夺取“心宿之石”的行为，就像是在一个寂静的、由所有旧势力共同维护的国际网络里，上传了一个谁也看不懂，但所有杀毒软件都疯狂报警的“病毒”。
现在，“杀毒软件”的管理员，亲自上门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苏九抬起头，看向手机屏幕，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那些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后天。专机，直飞紫金。”
苏九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他站起身，看着眼前这座在夜色中，依旧灯火璀璨，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城市。
“躲是躲不掉的。”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秦海，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就让他们来看看吧。”
“看看这座城市，如今，到底是谁在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