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梅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些，她点点头，对着窗口里的护士轻声说：“您好，我们挂不孕不育科，两个人。”
话音刚落，大厅里嘈杂的人声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她赶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服的边缘，直到高笙勉接过护士递来的挂号单，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走吧，去候诊区等着。”
她才嗯了一声，跟着他往里走，脚步却比来时沉了些。
候诊区的座椅上坐满了人，大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中年夫妻，不过脸上却挂着相似的局促与期待。
电子屏上叫号的声音机械地回荡，王红梅攥着挂号单的手心里沁出了薄汗，高笙勉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说：“别紧张，就是常规检查。”
轮到王红梅时，王红梅进了诊室，将高笙勉留到了门外。
王红梅一进来，才发现竟然是黄莹在这里坐诊。
“红梅，你怎么来检查了？”黄莹惊讶的问道。
王红梅低声说道：“来查查身体为什么一直不能怀孕。”
黄莹点点头说，“好的，红梅，你不用担心。”
她先是询问了基本情况——月经周期、有没有做过避孕措施。
王红梅声音细若蚊蚋，低声说道：“我这几个月月经总往后拖，量也时多时少……”
黄莹医生在病历本上快速记录，抬眼看向她：“先做基础检查吧，查个激素六项和b超。”
王红梅走进b超室时，心怦怦直跳。
冰凉的耦合剂抹在小腹上，探头在皮肤上游走，医生盯着屏幕没说话，她忍不住问：“医生，我这……没什么问题吧？”
医生淡淡回了句“先看结果”，她便不敢再问，只觉得那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高笙勉去的是另一个诊室，取样本时难免有些尴尬，走廊里擦肩而过的人都低着头，彼此心照不宣。
他捏了捏拳头，想着王红梅在外面等，咬咬牙还是按流程做了检查，出来时脸颊微红，见王红梅正站在走廊尽头等他，眼眶有点红，赶紧走过去：“完事了？”
王红梅点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b超说我的输卵管一侧有点黏连问题不大，另一边没事，卵巢医生没说好不好……”
高笙勉掏出纸巾给她擦了擦眼角：“傻样，没说不好就是没事，等结果出来再说。”
下午取报告时，两人捏着几张薄薄的纸，手都在抖。
王红梅的激素六项基本正常，b超显示输卵管异常黏连，卵泡发育稍慢，但不算严重；高笙勉的报告上却标着“精子活力正常”。
他盯着那行字，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突然抬头对王红梅说：“红梅，没事的。”
王红梅愣住了，抢过报告反复看，眼泪却先掉了下来——不是委屈是感动，原来真的是她的事，高笙勉第一时间安慰她。
黄莹医生看着报告，沉吟道：“男方没有问题，不过备孕期间要戒烟戒酒，别熬夜。心态很重要，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顿了顿又说道，“红梅，你这个输卵管有点问题，怎么会这样呢？”
王红梅低着头，声音颤抖：“我……我也不知道。”
高笙勉握紧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有问题吗咱就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黄莹医生接着说：“可以做手术恢复，这个手术不算大，但术后也要好好调养，恢复好了怀孕几率还是很大的。”
王红梅望着对面的黄莹，默默点了点头。
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酸、涩、还有点说不清的焦灼在翻腾。
黄医生见王红梅没作声，又转向高笙勉语气平和地解释：“你的情况不算特别大，保险起见可以考虑腹腔镜手术，恢复也快；要是暂时不想做，也能先开点药调理，三个月后再来复查，看看有没有变化。”
王红梅捏着检查单的手指泛白，视线在高笙勉脸上打了个转，像在找主心骨。
高笙勉说：“红梅，要不然先吃药观察一下……”
王红梅深吸口气，把心里那点犹豫压下去，开口时声音很稳：“做吧，长痛不如短痛，早处理了早放心。”
她又咬了咬下唇，又抬头问医生：“那……什么时候能做？”
黄莹拍了一下她的手，“没事的，不用担心，”她翻了翻桌上的手术安排表，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最近排期不算太满，下周一——也就是明天，正好有个空位，要是你们确定，我现在就能帮你们登记。”
王红梅立刻接话：“行，就明天。”
她眼里的慌乱散了些，攥着检查单的手慢慢松开了些。
黄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小手术，我们主任做的技术很好，明天我过来陪你，术前术后有啥不明白的，你可以随时问我。”
“好的，黄莹。”
诊室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王红梅心里那团乱麻似的情绪，也跟着顺了些。
走出医院，天色已经暗下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王红梅却觉得周围格外安静。
高笙勉紧紧拉着她的手，说：“老婆，咱们回家好好准备准备，然后去做手术。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王红梅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肩窝，刚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砸在他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她把脸埋得更深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这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稍稍松弛，却也让积压的委屈和后怕如潮水般涌来，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时，胖胖开车停在了路边，打开了双闪。
“我们上车吧，红梅不要哭了。”
两人刚上了车，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
王红梅惊了一下，慌忙直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有些发颤地划开了接听键。
“红梅啊！”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父亲王立国有点着急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医院特有的嘈杂，隐约能听到护士的说话声。
“你们……你们去哪儿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急死我了！”
王红梅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爸，我们……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呢。”
她顿了顿，眼角的泪还没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您……您还在医院里吗？情况怎么样了？”
“我在医院呢，高振辉刚输完液，没事了没事了，让霍秀英照顾他就行，我也准备回家了。”
“恩。”
王立国的声音缓和了些，但还是透着几分焦急，“那行，知道你们往回走就好，路上注意安全，我挂了啊。”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通话被匆匆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