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重重放下酒杯，震得醋碟里的姜丝都跳了跳：“行！”他闷头又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着说，“明天我帮你盘库存，把卖不出去的货都处理了。”
马悦妈笑着抹眼泪，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扶着腰往厨房走去。
瓷勺碰着碗沿的清脆声响，混着砂锅里甜汤咕嘟冒泡的声音，像是为这场家庭聚会打着欢快的节拍。
当她端着青瓷碗回到餐桌时，碗里的甜汤还浮着几颗枸杞，红得像喜庆的小灯笼。
“小悦，你们结婚了，结婚典礼打算怎么办？”马悦妈将甜汤轻轻放在女儿面前，眼角的笑意还未褪去，眼底却又泛起期待的光。
她搓着手，围裙上沾着的面粉簌簌落在地上，“隔壁张婶家儿子上个月办酒，摆了三十桌，那场面……”
马悦用汤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银耳，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
怀孕后她时常觉得乏力，此刻想到婚礼繁杂的筹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不想办了，太累。”话音刚落，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凝固，筷子落在瓷碗上的脆响惊得人一颤。
“那怎么行？”马悦爸的声音像闷雷炸开，他重重放下酒杯，震得醋碟里的姜丝都跳了跳，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们家给出去了多少礼金？你三叔家孩子满月、你二姨家孙子结婚……这些年随出去的份子钱，不办酒怎么收回来？”
只见他脖颈处的青筋随着情绪起伏微微跳动，“街坊邻居都看着呢，不办婚礼，别人还以为我们家亏待了你！”
马悦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却见张春生突然挺直了脊背。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双腿不自觉绷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爸，我们办。”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在说出的瞬间，让餐桌上紧绷的气氛有了些许松动。
马悦猛地转头看向丈夫，发现他耳尖通红，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她知道张春生银行卡里的余额，也明白操办一场婚礼意味着要背负更多债务，但此刻男人眼中的坚定却让她心头一颤。
“还是春生懂事！”马悦爸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他笑着拍了拍张春生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年轻人身子晃了晃，“这才像话！明天我就去联系酒店，咱们得挑个好日子，把场面办得热热闹闹的！”
说着，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咂着嘴又给自己满上，“等办完婚礼，我再找几个老朋友，给你在安海介绍点人脉，以后开店也方便……”
马悦妈看着丈夫难得舒展的眉头，又看看紧紧相握的小两口，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笑意，轻声说道：“慢慢办，不着急。妈还有点压箱底的首饰，到时候改改款式，给你当嫁妆……”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路灯将梧桐树的影子投在玻璃上。餐桌上的话题渐渐转向婚礼细节，马悦听着父母与丈夫热烈的讨论，她低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在暖黄的灯光下，看着身边三个为她忙碌的身影，眼眶不由得泛起了温热。
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或许会面临无数未知的挑战，但此刻餐桌上蒸腾的热气，却让她心底涌起一股踏实的暖意。
当晚，马悦就收拾好了东西，跟着张春生回到了安海市。
回到安海的家，张春生将行李安置好，转身看到马悦坐在床边出神。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婚礼的事我会想办法。”
马悦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张春生温柔地笑了笑：“总会有办法的。”
晨光透过纱帘斜斜地洒进客厅时，张春生已经踩着露水出门上班。他临走前轻轻摸了摸马悦隆起的小腹，皮鞋踏在楼道里的声音渐渐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咔嗒”轻响，防盗门传出开关的声音。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时，马悦正倚在床头翻育儿书籍。
“进来。”
打开门，一股带着泥土气息的风裹挟着熟悉的皂角香扑面而来——张春生的父母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编织袋，额角还沾着赶路的薄汗。
“哎哟，我的小悦！”张妈妈眼睛瞬间亮起来，伸手轻轻抚上马悦的脸颊，又慌忙缩了回去，“瘦了瘦了，肯定是春生那小子不会照顾人！你吃饭了吗？还没有吧？”
马悦刚说还不饿，一会儿吃，就看到张妈妈转身就往厨房钻。
在厨房里做起了饭，砂锅里小米粥咕嘟冒泡的声音，混着铁锅炒蛋的滋啦声，在狭小的厨房里奏响欢快的乐章。
张爸爸站在玄关局促地搓着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他从编织袋底层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自家树上的核桃，砸开给你补脑子。”核桃壳上还沾着新鲜的树皮碎屑，显然是连夜打的。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张妈妈把剥好的鸡蛋塞进马悦碗里，金黄的溏心缓缓流出：“多吃点，肚子里的娃娃可不能饿着。”
她忽然说道：“听春生说，你们在这租房子住？要不收拾收拾，跟我们回去住？家里的房子大，阳光足，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你炖汤。”
马悦望着碗里油亮的小油菜，她轻轻摇头：“不用了，妈。这里离春生工作的地方近，他下了班能多睡会儿。”她瞥见张妈妈眼底的失落，连忙补上：“等孩子出生了，你们一定回去住。”
“也行，也行。”张妈妈笑着抹了把脸，不知是擦汗还是擦泪。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见马悦欲言又止，她立刻摆摆手：“我懂我懂，年轻人嫌麻烦。可现在你怀着身子，这婚礼可不能省！”
她从碎花围裙口袋掏出个红皮笔记本，郑重其事地翻开：“交给我们老两口操办！你把你爸妈电话给我，我们得商量商量，是两家人合办，还是分开办？酒席订多大场子？婚车走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