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青瓷碗里的白粥还冒着袅袅热气，桂花糖糕整齐码在青花碟中，甜香混着豆浆的醇厚在空气中弥漫。
赵逸枫端起碗正要给冯秀梅盛粥，厨房门“吱呀”轻响，高姐走了进来，“老爷今儿个满面春风的！”
高姐解下沾着面粉的围裙，目光扫过冯秀梅苍白的脸色和赵逸枫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莫不是谈成了什么大生意？”她刻意提高声调，试图掩盖嗓音里细微的颤抖。
赵逸枫搁下青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转头看向冯秀梅，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比生意还高兴！我和秀梅今天就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
“领证？”高姐手中的围裙“啪嗒”掉在地上，她后退半步扶住餐边柜，雕花柜门硌得掌心生疼。
冯秀梅垂眸搅动碗里的粥，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声响。
赵逸枫却浑然不觉气氛异样，伸手轻轻拍了拍冯秀梅的手背：“高姐，待会儿你不用做午饭了，我们中午去外面吃！”
接着说道：“就去秀梅爱吃的那家粤菜馆……”
“可是老爷……”高姐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她望着冯秀梅死死攥住桌布的手，指甲缝里都泛着青白。
冯秀梅突然站起身，木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去下卫生间。”
赵逸枫笑容凝固在脸上，高姐弯腰捡起围裙的瞬间，看见他起身走了。
赵逸枫脚步轻快地往卧室走去，背影透着几分潇洒。房门关上的瞬间，整栋房子陷入诡异的寂静。
冯秀梅其实没有想过去领证，望着镜中勉强挤出微笑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走到餐厅，看着桌上冷掉的饭菜，机械地坐下。
趁赵逸枫离开的空档，高姐快步走到冯秀梅身边，压低声音：“太太，您真要领证？”她攥着围裙的手指关节发白，“您忘了老夫人曾经告诉过你不能嫁给赵逸枫，那时候她说……”话没说完，楼梯传来脚步声，高姐匆忙转身假装整理东西。
冯秀梅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糖糕，甜腻的味道却让她发苦。她想起昨夜赵逸枫是如何执意要与她领证，若不是他坚持，冯秀梅才不会如此，心中忽然有一点厌烦。
冯秀梅吃完了饭，也来到了卧室，在开卧室门的瞬间，赵逸枫从里面打开了门。
“宝贝，快点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我们去领证了。”说完，赵逸枫就西装革履的出了卧室的门，去了客厅。
保险柜转动密码盘的声音格外清晰，当冯秀梅的手指触到红皮户口本时，高姐突然闪身进来，反手锁上房门。
“太太，您再想想！”高姐又来劝说。
冯秀梅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户口本边缘锋利的棱角硌着掌心，仿佛要将她割裂成两半。
“可我答应他了……”冯秀梅的声音带着哭腔，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
高姐目光坚定：“您就说户口本找不到了，拖几天再看看。”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冯秀梅慌乱中将户口本塞给了高姐。
“你帮我藏起来。”冯秀梅压低声音，将红皮户口本塞进高姐怀里，保险柜门开合的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管家的手掌沁出冷汗，把证件迅速塞进衣服暗袋时，听见了脚步声。
赵逸枫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把红伞：“天气预报说有雨，咱们走吧？”他伸手要牵她，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时愣了愣。冯秀梅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梳妆台，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梳妆镜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和高姐躲在门后的身影。
“真奇怪，我明明记得户口本放这儿了……”冯秀梅蹲下身翻动保险柜，散落的珍珠项链缠住指尖。
赵逸枫的眉头紧紧拧成了“川”字，额角青筋微微凸起。他猛地将保险柜里的首饰盒一把推开，翡翠镯子与珍珠项链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怎么会找不到？昨天我还看见你拿出来整理过！”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冯秀梅看着满地狼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将皮肉刺破。“我……我真的不记得放哪儿了。”
她垂着头，不敢迎上赵逸枫焦急的目光，余光却瞥见高姐躲在门口，口袋里鼓出的方形轮廓，正是那本消失的户口本。
冯秀梅余光瞥见高姐紧绷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摆摆手。她强作镇定地转向赵逸枫，声音带着安抚的颤意：“你先歇会儿，别累着，我自己再找找。”趁他转身翻找床底的间隙，飞快冲高姐使了个眼色，看着那道身影蹑手蹑脚地消失在虚掩的门后。
“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拿到别处去了？”赵逸枫转身冲向书房，抽屉被他扯得七零八落，文件纸张如雪花般纷飞。
冯秀梅望着他慌乱的背影，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酸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记忆突然闪回昨夜，赵逸枫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可此刻，那份温柔早已被焦虑与怀疑取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冯秀梅看到了赵逸枫失态的模样，愈发觉得他的目的可能不纯，这个结婚证还真不能领。
正当赵逸枫在书房与卧室间来回踱步，焦躁地翻找户口本时，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高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快步下楼打开雕花木门，冷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门外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小伙，白衬衫领口别着精致的银色徽章，雨水顺着伞骨在脚边汇成小水洼。
“您好，我是魏道奇，受李福尔先生委托来找冯秀梅女士。”
小伙礼貌地颔首，公文包上的烫金字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高姐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余光瞥见他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正是夫人雇的那家侦探社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