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红星农具厂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陆沉舟骑着辆二八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两个大竹筐，里面装着擦得锃亮的防滑柄锄头，每把锄头上都系着红布条，在晨风中轻轻晃着。林晚星坐在前梁上，怀里抱着个蓝布包，里面装着账本、铅笔，还有两块用来演示的硬木板——那是陆沉阳昨天特意找的，跟地里的硬土差不多结实，正好用来试锄头。
“坐稳了，咱们得赶在集市开门前到。”陆沉舟脚下用力，自行车穿过晨雾，往邻镇的方向骑去。路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带着点凉意，晚星却不觉得冷——她心里揣着事，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怎么演示，怎么跟农民解释防滑柄的好处。
“陆厂长，一会儿到了集市，咱们就把摊子摆在东风厂对面好不好？”晚星侧过头，看着陆沉舟的侧脸。晨光落在他脸上，把轮廓衬得更硬朗，下巴上的胡茬刚刮过，透着点青色。
“就按你说的来。”陆沉舟点头，眼睛望着前方，“他们要是敢来捣乱，有我在。”晚星听着这话，心里暖暖的，轻轻“嗯”了一声，把脸往他身边凑了凑——风有点大，躲在他胳膊旁边，能挡不少风。
骑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邻镇的集市。这会儿集市刚开门，卖菜的、炸油条的、修鞋的都刚支起摊子，空气中飘着油条的香味、青菜的土腥味，还有喇叭里“便宜卖了，新鲜的黄瓜”的叫卖声，热闹得很。
东风厂的摊子已经摆好了，就在集市入口的显眼位置。周老板穿着件花衬衫，叉着腰站在旁边，几个工人正扯着嗓子喊：“锄头8块钱一把，8块钱！比红星厂便宜2块，不买吃亏啊！”旁边围了不少农民，有的蹲在地上翻看锄头，有的跟工人讨价还价，看着倒是挺热闹。
“就在这儿吧。”陆沉舟把自行车停在东风厂对面的空地上，跟晚星一起把竹筐卸下来。旁边炸油条的张师傅探过头来，笑着问：“陆厂长，你们这是来卖锄头啊？对面东风厂卖得可便宜了，你们能卖过他们不？”
“张师傅放心，咱们的锄头有好东西，一会儿您就知道了。”晚星笑着应道，手脚麻利地把锄头从竹筐里拿出来，摆成一排。红布条在晨光里晃着，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陆沉舟找了块石头，把带来的硬木板固定好，又从自行车上拿下个小马扎，递给晚星：“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借把铁锹，一会儿好挖地演示。”晚星接过马扎，刚坐下，就看见几个农民往这边走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
“姑娘，你们这锄头多少钱一把啊？”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大叔走过来，伸手拿起一把锄头，掂量了掂量，“看着倒挺沉实，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大叔，咱们这锄头10块钱一把。”晚星笑着站起来，指着锄头柄上的纹路，“您看这柄上的花纹，是特意刻的防滑纹，握在手里不打滑，而且磨手也轻。您要是不信，试试就知道了。”
大叔半信半疑地握住锄头柄，来回搓了搓，眼睛一下子亮了：“哎，还真不滑！我之前买的锄头，一出汗就滑得厉害，握久了手上全是泡。你们这柄，摸着倒挺舒服。”
旁边的几个农民听见这话，也都围过来，纷纷拿起锄头试手感。有个大妈握了握，笑着说：“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老说锄头柄磨手，晚上疼得睡不着觉。要是这柄真不磨手，贵2块钱也值啊。”
“光不滑不磨手有啥用，能挖地才是正经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是东风厂的一个工人，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别是中看不中用，挖两下就断了。”
晚星看了他一眼，没生气，反而笑着说：“这位师傅说得对，锄头好不好，得挖地才知道。正好我们带了木板，跟地里的硬土差不多，咱们就试试，看看谁的锄头好用。”
说着，陆沉舟正好借了铁锹回来，听见这话，就把硬木板往地上一放：“来，谁想试试，都可以过来。”刚才说话的东风厂工人撇了撇嘴，没敢上前——他知道自家的锄头柄滑，真要是比挖地，肯定比不过。
“我来试试！”刚才那个穿补丁衣服的大叔往前一步，接过陆沉舟递过来的锄头，走到木板前，双手握住柄，往下一挖。只听“嗤”的一声，木板上被挖下来一块，锄头柄握在手里稳稳的，一点不滑。大叔又连续挖了几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好！这锄头真好用！握着手不疼，还稳当，比我家里那把强多了！”
周围的农民都看直了眼，有个戴草帽的大爷也走过来，拿起另一把锄头试了试：“我也试试！我家种的地多，天天跟锄头打交道，要是真这么好用，我多买两把也愿意。”
大爷握着锄头挖了几下，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防滑柄是个好东西！我上次用东风厂的锄头，挖了没一会儿，手就磨得疼，还滑了一下，差点把腰闪了。你们这锄头，贵2块钱，值！”
晚星站在旁边，见农民们都认可了防滑柄，心里松了口气。她拿出账本，笑着说：“各位大叔大妈，咱们这锄头不仅柄好，锄头上的铁也是正经好铁，不容易生锈，能用好几年。今天要是订得多，咱们还能送个小镰刀，都是自己厂做的，好用得很。”
“送镰刀？那太好了！”一个大妈眼睛一亮，拉着旁边的人说，“我家正好缺把镰刀，订两把锄头，还能得个镰刀，太划算了！”
这边的热闹，很快就吸引了东风厂那边的人。周老板本来正跟一个农民讨价还价，见对面围的人越来越多，心里纳闷，就走过来看看。一看见农民们都在试红星厂的锄头，还连连说好，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你们这是故意抢生意！”周老板走到陆沉舟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我们东风厂卖8块，你们卖10块，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就是想把客户抢过去吗？”
陆沉舟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周老板，做生意讲究公平竞争。我们的锄头有防滑柄，质量好，卖10块钱合理。农民愿意买，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好，算不上抢生意。”
“好个屁！”周老板急了，伸手就要去推旁边的锄头，“我看你们这锄头就是中看不中用，别在这儿忽悠农民！”
晚星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的手：“周老板，您可别胡来！这锄头都是我们工人辛辛苦苦做的，您要是推坏了，可得赔。而且周围这么多大叔大妈看着呢，您要是想耍横，我们就去公社派出所报案，让民警来评评理！”
周围的农民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说：“就是啊，人家卖得贵有贵的道理，你凭啥推人家的锄头？”“做生意要讲良心，别跟个泼妇似的！”“我们愿意买红星厂的，跟你有啥关系？”
周老板被众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晚星坚定的眼神，还有周围农民不善的目光，心里有点发怵——他知道公社派出所最近查得严，要是真报了案，他肯定讨不到好。
“行，你们等着！”周老板撂下句狠话，狠狠瞪了陆沉舟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摊子。可他刚回去，就看见刚才围在他摊子前的农民，都往红星厂那边走，他的工人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没几个人搭理。
晚星看着周老板狼狈的背影，忍不住笑了。陆沉舟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瓶汽水：“渴了吧，喝点水。”晚星接过汽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心里也甜甜的。
“陆厂长，你看，好多人都想订呢！”晚星指着围过来的农民，脸上满是笑意。陆沉舟点点头，眼神里带着赞许：“都是你的主意好。要是没有你想到这防滑柄，咱们今天还真不一定能吸引这么多人。”
晚星的脸颊微微发红，低下头，小声说：“我就是随便想的，主要还是沉阳哥做的柄好，还有您愿意相信我。”
正说着，刚才那个试锄头的戴草帽大爷走过来，拍了拍陆沉舟的肩膀：“陆厂长，你们这锄头确实好！我订5把，给村里的老伙计们也带两把。什么时候能拿货啊？”
“大爷，您现在就能订，我们下午就能送过去。”晚星赶紧拿出账本，记下大爷的名字和地址，又给他开了个收据，“您拿着这个收据，下午我们送锄头的时候，您凭着这个收就行。”
大爷接过收据，小心地折好放进兜里，又掏出钱递给陆沉舟：“行，我信你们！以后买农具，我就认你们红星厂了！”
越来越多的农民围过来订锄头，晚星和陆沉舟忙得不可开交。炸油条的张师傅也凑过来，笑着说：“陆厂长，晚星丫头，你们这生意真好！我也订一把，家里的锄头正好坏了。”
晚星笑着给他登记，心里却在想：虽然现在订的人不少，但还不知道能不能达到预期。要是能有个大客户带头订多点，肯定能带动更多人。她抬头看了看集市入口，心里默默盼着，能有个种粮大户过来。
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大叔，带着两个年轻人，往这边走过来。周围的农民看见他，都热情地打招呼：“王大户，你也来买锄头啊？”
晚星心里一动——她听工人说过，邻镇有个王大户，种了两百多亩地，是附近有名的种粮大户，每年都要订不少农具。要是能把他拉过来，订单肯定能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