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狂笑与能量灌体的轰鸣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我的意识如同沉入漆黑粘稠的深海，不断下坠。身体的控制正在剥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抬起，指尖的暗金色光芒越来越盛，那不再是我的意志在驱动，而是烛龙意识正在通过这具“容器”，尝试演练它即将获得的力量。
“感受这力量！这才是你应有的姿态！”烛龙意识的咆哮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贪婪，在我脑海中回荡，“放弃那脆弱的自我吧！融入吾，你将成为伟大存在的一部分，见证‘万龙之门’洞开，见证吾族降临，见证这个宇宙在吾等神威下重获新生！这才是超越凡俗的永恒！”
永恒的诱惑，强大力量的许诺，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侵蚀着我最后的防线。确实，如果放弃抵抗，融入这准备了亿万年的庞大计划，或许真的能摆脱身为蝼蚁的无力感，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与视野。作为“烛龙”的一部分存在下去……
不！
冰凰（凌清霜）那句穿透灵魂的“相信我”，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我即将沉沦的意识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了瞬间的清明。
紧接着，更多的意念碎片，并非声音，而是更直接的情感与画面洪流，以凌清霜的冰凰气息为媒介，强行灌注进我的意识：
一片冰封的湖面，年幼的凌清霜独自练剑，寒风中她的眼神倔强而孤独。 (这是她最初的记忆片段)
大学图书馆里，她假装整理书籍，目光却悄悄追随着那个送外卖的忙碌身影，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一丝她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情愫)
并肩作战时，她挡在我身前，剑光冰冷，背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决意。 (无声的承诺)
自我冰封前，那回眸一望，无尽的不舍与深深的牵挂，还有一丝指向远方的微弱希冀。 (跨越生死的托付)
以及此刻，冰棺之中，两种意识交织下，那份对“林夜”这个个体本身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一种更古老的、属于冰凰的、对这片宇宙生灵的悲悯与守护誓言。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没有长篇大论的说教，没有对烛龙阴谋的进一步分析，只有最真实的、属于“凌清霜”以及她所承载的“冰凰”的本质情感。是孤独中的坚持，是无声的在意，是并肩的守护，是牺牲的牵挂，是跨越时空的信任，是对家园万物的悲悯。
这些情感，与烛龙所许诺的冰冷“永恒”与吞噬“强大”，形成了最本质、最尖锐的对立。
一个是要我抛弃自我，融入一个以吞噬和毁灭为终极目标的异域神祗。
另一个，则在呼唤我守住那个会为同伴奋不顾身、会因牵挂而心生勇气、会为守护在意之物而拼尽一切的——“林夜”。
“愚蠢的情感！脆弱的联系！”烛龙意识察觉到我的动摇，更加疯狂地催动能量，并加强了意识侵蚀，“这些就是你宁愿选择湮灭也不愿拥抱伟大的理由？可笑！当你成为吾的一部分，这些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毫无意义！”
“不……”我的意识在剧烈颤抖，却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反抗，“这些……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如果没有这些“脆弱”的情感与联系，没有清霜、嫣然、阿紫、雪儿、君君……没有与她们相遇、相识、相守的经历，没有那些欢笑、泪水、并肩作战的记忆，“林夜”还是“林夜”吗？即使获得了烛龙所谓的永恒与力量，那个存在，又与我何干？
“选择吧，林夜。”冰凰（凌清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仿佛两个意识的融合又进了一步，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与力量，“烛龙给予你的道路，是成为它，吞噬一切，最终连你珍视的、你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化为它通往‘万龙之门’的燃料与阶梯。”
“而另一条路……”她顿了顿，我能感觉到她传递来的意念中，蕴含着一丝巨大的风险与不确定，“尝试斩断你与这个邪恶能量循环的核心链接。但这么做，你可能会失去所有来自烛龙体系的力量，甚至……危及生命本源。你将可能变回一个凡人，失去现在所拥有的超凡之力。”
斩断链接？变回凡人？
这个选择，比接受烛龙更加令人恐惧。失去力量，意味着可能再也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意味着可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宇宙中举步维艰，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与成长付诸东流。
“但这条路，”冰凰（凌清霜）的意念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是你自己的路。你可以带着属于‘林夜’的记忆、情感和意志走下去。你的伙伴们，依然会在你身边。而烛龙精心布置了亿万年的‘容器’计划，将因核心链接的断裂而出现不可修复的漏洞，它的‘归一’进程将被打断，甚至可能遭到能量反噬！”
“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仿佛带上了冰凰那古老视角的睿智，“你的本质，并非完全源于烛龙。你体内有旧神本源的秩序，有言灵之力的界定，甚至……有一丝与我同源的冰凰寒意。斩断烛龙的主链接，这些力量未必会完全消失，它们可能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自身的意志重新融合。但那是一条未知的路，充满痛苦与变数。”
两条路，清晰地摆在面前。
一条是放弃自我，融入邪恶，获得强大却冰冷的力量，成为毁灭帮凶。
另一条是坚守自我，斩断枷锁，可能失去力量甚至生命，但却能保持本心，并给予烛龙计划致命一击。
能量灌体的痛苦越来越剧烈，烛龙意识的侵蚀越来越深入，时间不多了。
我看向身旁的嫣然，她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却对我用力点头，星尘的光芒虽然微弱，却执着地环绕着我，那是无言的信任与支持。
我看向勉力支撑、嘴角溢血的姬如雪，她纯净的眼眸中满是担忧与鼓励。
我看向冰棺方向，那双冰蓝与幽蓝交织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最后，我看向真实之镜中，那张因我的迟疑而越发狰狞、写满贪婪与不耐烦的、属于烛龙意识的脸。
力量、永恒、毁灭、掌控……
自我、伙伴、信任、守护、家园……
我的目光逐渐坚定，灵魂深处那几乎被淹没的、属于“林夜”的意志，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重新燃起，并越来越亮。
我缓缓地，对着冰凰（凌清霜），也对着我自己，更对着镜中那邪恶的存在，以意念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