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娇躯不再剧烈颤抖，那骇人的墨绿色毒纹缓缓隐没，狂舞的发丝也柔顺地披散下来，只是发梢末尾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绿光泽。唐紫尘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失控时的纯粹碧色，也不是往日的灵动黑白，而是化作了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毒海与生机的墨绿色，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妖异而强大的魅力，却又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轮廓。
“阿…夜…？”她的声音极其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确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更不敢相信一睁眼看到的是我。
“是我。”我松了口气，手臂却依旧不敢放松，支撑着她虚软无力的身体，“没事了，都过去了。”
确认真的是我，感受到我怀抱的真实和温暖，她那双深邃的墨绿色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水汽，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哇……阿夜！我好怕……真的好怕……”她猛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放声大哭起来，滚烫的泪水瞬间打湿了我的皮肤。“那些毒……它们要吃了我……我控制不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她哭得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小孩，所有的恐惧、委屈、痛苦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心中满是怜惜与庆幸。“不怕不怕，有我在，谁也别想再伤害你。”我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她哭了许久，才渐渐转为小声的抽泣，却依旧紧紧抱着我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似的。
“对不起…”她在我耳边哽咽着说，“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还差点…差点伤了你们…”
“傻瓜，”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们来晚了，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她摇摇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我，墨绿色的瞳孔中充满了依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才不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阿夜，刚才…我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彻底吞掉的时候…是你…是你的力量把我拉回来的…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她说着，脸颊微微泛红，却鼓起勇气，更加用力地抱紧我，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阿夜…我…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劫后余生，情感决堤。平日里那些古灵精怪和狡黠在此刻化为最直白、最滚烫的告白，敲击在我的心上。
看着她苍白却写满真挚的小脸，感受着她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眷恋，想起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共同经历的生死危机，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我低头，看着她那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却依旧诱人的唇瓣，没有任何犹豫，深深地吻了下去。
“唔…！”
唐紫尘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我的回应如此直接激烈。但仅仅是片刻的呆滞，她便生涩却又无比热情地回应起来，双臂更加用力地环住我，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我的身体里。
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彼此确认的炽热与安心。万毒窟的邪恶咆哮、残余的战斗声响，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良久，唇分。
唐紫尘小脸通红似火，大口地喘着气，墨绿色的眼眸中水光潋滟，羞涩、喜悦、幸福种种情绪交织，让她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她将发烫的脸颊重新埋进我胸口，小声嘟囔：“坏阿夜…趁人家没力气…”
我低笑一声，心情是连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充盈，轻轻搂着她。
然而，这份旖旎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我的目光越过唐紫尘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那个一直背对着我们的月白色身影。
凌清霜依旧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姿态，背影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舍身挡下致命一爪的人不是她。但她背后那几道撕裂的伤口依旧狰狞，鲜血已经浸透了月白色的剑士服，甚至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落在黑色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她始终没有回头，没有出声，甚至连姿势都几乎没有改变过。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将所有的情绪和痛楚都深深冻结在无人可见的深处。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似乎比平时更加急促一些的肩膀，以及那紧握剑柄、指节泛白的手，无声地透露着并非表面的平静。
她是在为我们警戒？还是在刻意避开这令她不适的画面？
我怀中的唐紫尘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悄悄抬起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凌清霜染血的背影。她脸上的红晕和喜悦稍稍褪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她轻轻推了推我，小声道：“清霜姐她…受伤了…”
我点了点头，将唐紫尘小心地扶到一块稍干净的岩石边靠坐好。“你刚刚稳定，先调息一下，试着控制体内的新力量。”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个孤寂的背影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洞腹中显得格外清晰。
凌清霜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背影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却没有回头。
我走到她身后，看着她背上那几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能看到一丝诡异的黑气在伤口边缘萦绕——那百目使的爪上显然也带有剧毒和邪力。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闷痛。
“老师”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的伤…”
“无碍。”她打断我，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毒素已被我剑气暂时封住，皮外伤而已。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清除残敌，找到彻底平息万毒窟之法。”
她说着，便欲转身，动作间却牵扯到了伤口，让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吸气声，身形晃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入手处一片冰凉，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了我的手，后退半步，终于侧过半边脸来看向我。冰蓝色的眸子依旧清澈，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冰雾，看不清情绪。
“我没事。”她重复道，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去看好她。阿紫刚经历大变，需要你在身边。”
说完，她不再看我，强忍着伤痛，持剑走向仍在负隅顽抗的少数几名千眸教徒和毒物，只是那背影，比起平时的清冷，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正望着我们、眼神复杂的唐紫尘，心中五味杂陈。
情虽定一渊，余波却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