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食物、一搭又一搭的话题，轻松快乐，还有对面那个总能接住她所有情绪与话题的人，让这顿晚餐在一种令人愉悦的舒适氛围中结束。
当最后一口伯爵红茶斯巴克被送入口中，她心满意足地放下小勺，整个人感到一种暖洋洋的饱足感里。
温沐扬招手示意结账。林易暖看着他利落地付款，灯光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投下阴影，心里的那点过意不去很快被这种细微的照顾所取代。
她看着温沐扬，道：
“下次换我请你。”
温沐扬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依旧很满意她这句话里隐含着“下一次”的约定。
“好，我记下了。”他语气轻快。
离开餐厅，晚风带着夜深的凉意迎面拂来，与餐厅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林易暖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温沐扬侧头看她：
“冷了？”
“没有，是突然吹了风，”林易暖笑了笑，“刚吃完热的，吹点风挺舒服的。”
墨色的天幕，月色很好，稀疏地缀着几颗星子，城市的灯火给天际染上一层暗色的橘红。
“时间还早，”他收回目光，看向她，“北堤离这里不远，正好散散步，消消食？”
上次在北堤，从天文望远镜看到的星海，让她至今印象深刻，她想，如果真的是置身在星空下，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啊。”她清透地声音带着笑意，“很久没去北堤走走了。”
温沐扬的眉眼瞬间舒展看来，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愉悦表情：
“那走吧，离这里不远。”
两人并肩，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朝着北堤的方向走去。
走上北堤的台阶，视野豁然开朗。
对岸璀璨的霓虹和堤岸上成排的路灯，倒映在水面，光影被水流拉长、打碎，波光粼粼。
晚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掠过河面，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也吹动了林易暖的长发。
周五的堤岸，散步的人比较多些，有三两成群的朋友大声谈笑，有慢跑者戴着耳机从身边经过，有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也有老爷爷老奶奶散着步……
他们沿着平整的步道缓缓前行，一开始并没有太多交谈。
走了一小段，温沐扬稍稍放缓了脚步，与她并排靠在临河的栏杆上。林易暖两只手臂轻抬，放在栏杆上，然后人整个人放松了下来，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在舒适的环境里，这是林易暖最好的解压方式，当深呼吸一口气时，再缓缓地吐出，像是把所有积压在心里的郁结全部吐出来。
“很舒服，对吧？”
温沐扬望着眼前的景色，轻声开口。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低沉，在两个人之间却异常清晰。
“嗯，”
林易暖又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感觉心胸都随之开阔起来：
“现在市区里，想看夜空，就只能来北堤了，晚上，这里很美。以前是白天来过几次，感觉完全不一样。”
“夜晚只会留下光和影，反而更纯粹，也更容易让人放松。”
温沐扬说着，转过头来看她。堤岸路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仿佛也融入了眼前的夜色，藏着许多未明的话语。
林易暖的心跳似乎又漏跳了一拍。她避开他的目光，转向河面：
“是啊，但也会掩去很多细节。”
她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阳光之下，人们总是忙于扮演各种角色，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必须符合预期，只有到了晚上，黑夜会替他们接待孤独……”
温沐扬低笑了一声：
“看来你观察得很仔细。”
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易暖的脸上：
“可是白昼不也照亮了我们的世界？夜晚的到来，也许是想让我们放空一下自己，无关细节、无关喜怒哀乐，只有自己的世界。”
林易暖笑了。
这个说法说服力的确很强，她就是这样，有时候，只有到深夜里，点一盏微弱的灯看书，或者抱着猫咪睡觉，才会觉得自己是自己的。
又一阵风吹来，比之前更强劲些，林易暖忍不住用双手摩擦一下手臂。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薄外套披上了她的肩膀。
林易暖一怔，转头看他。
他已经脱下了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质的t恤，夜风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你……”她下意识地想拒绝。
“穿着吧。”温沐扬打断她，他伸手，细心地帮她将外套的领口拢了拢，“刚才走路有点热。”
林易暖又笑了，因为他这个借口找得真的很不高明。外套上的温暖和气息太过具有侵略性，如同一个轻轻的拥抱，她捏紧了外套的前襟。
温沐扬重新将手臂搭在栏杆上，目光重新投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林易暖。”
过了一会儿，温沐扬忽然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甚至还有一丝郑重。
“嗯？”
林易暖下意识地应道，转头看他，一丝疑惑从眼底闪过，怎么突然喊她的全名。
温沐扬并没有立刻回头，他依然看着河面，像是在斟酌什么，侧脸有些紧绷。
“其实，”他顿了顿，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沉静而专注，眼神无比认真，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我喜欢你。”
“怦！怦！怦！”
林易暖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捏着栏杆的手慢慢收紧。即便此刻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有些无措，但她仍然抬头看他，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他这个人看透。
这样的她，反而让温沐扬得到了鼓励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心。
“从在巷口撞见时，对你，甚是好奇；然后是图书馆里熟睡的你，我坐在你对面的许久，你都未曾发觉，对你，觉得有趣……
“坐在窗边低着头记笔记的你、在晨光里奔跑的你，在草坪上旋转的你，喂流浪猫的你、和朋友嬉闹的你，很美很纯粹；让我，无法不被你吸引……”
他声音平缓，嘴角带着极温柔的笑意，这些时刻，他都印象深刻：
“怎么办？一帧帧、一个个画面，都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后来，与你说话时，那个会突然尖锐的你，会突然用沉默掩饰不良情绪的你，还有那个总会突然吓一跳的你……”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得清晰且十分认真：
“让我，很想保护你。”
林易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回应他，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在夜色中格外认真且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无比诚恳而温柔的语气。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点……有点突然，或者……不够真实。毕竟我们也才认识一个月，但我只是想告诉你，选择在今晚说这些，不是一时兴起。”
林易暖此刻的脑子有点死机，她当然清楚的知道双方对彼此肯定不是单纯的朋友情感，只是没有想到，温沐扬会突然这么对她说。
让她一时无法思考。
见她依旧沉默，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林易暖，我欣赏你，喜欢你，不管安静时思考的样子，还是和朋友在一起时活泼开朗的样子，不管是你对猫咪温柔的的样子，还是对所有靠近都要保持距离的样子……”
“我知道，看似独立的你，其实很脆弱，却又很心软。”
他把他演习了一晚上的话都说了出来，一直预想着这一刻的场景，昨晚，他彻底失眠：
“我想更加了解你，不只是你在哪里，你想吃什么，你喜欢吃什么，还想在你笑的时候能在你身边，想在你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肩膀的时候，能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
林易暖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更明显的紧张：
“所以，我想认真地问你——”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林易暖，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让我也成为你世界里的一部分。”
温沐扬说完的时候，林易暖仍一动不动，风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世界只剩下她和另一个他的声音，林易暖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温沐扬的话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承诺，只有一份简单而真诚的剖白，还有最后这份小心翼翼的请求。
林易暖终于低下头，似乎是因为太过冷静，她僵着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在低头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一股巨大的酸胀感涌了上来，眼眶也发热，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记得那么多关于她的细微小事，并且如此郑重地、真挚的向她表达珍惜。
温沐扬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并没有催促她马上给予回应，而是给她时间消化。
良久，久到温沐扬以为她在找借口拒绝，正打算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时，她抬起头，眼中氤氲的水汽让他的心蓦的一疼，他，并没有想让她落泪。
林易暖看到温沐扬眼中毫不掩饰的紧张和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她想起每次和她一起时他的体贴，想起他骑自行车载她时稳重的背影，想起他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想起他刚才为她披上外套时的温柔……
点点滴滴，她对他有过悸动，亦有过梳理，只是好像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在这一刻，因为他的眼神和话语消散了。
“别哭。”他伸手想要帮她拭去眼泪，声音有点暗哑，“如果你不想……”
“好。”她没等他说完，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来。
什么？
温沐扬怔住，手还停留在她脸上，随即反应过来，眼睛像是缀了无数星星，本是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还带着几丝不可置信，嘴角不住地向上扬起。
“你能再说一遍吗？”
他不确定地追问带着点孩童的傻气。
林易暖第一次看他有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唇角漾开笑容。
她没有退缩，反而往前靠近了他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她能在他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点了星光般的眼睛，声音清脆，一字一句，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温沐扬！我说——”她停顿了一下，才重复，“——‘好’！”
简单的一个“好”字，承载了太多彼此的勇气。温沐扬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本能的伸出手臂，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一带，让她更加的贴近自己。
林易暖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抵住，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他低下头，她仰着脸，彼此对视着，太多情绪在两人之间翻涌着，林易暖在他炙热的注视下，双颊渐红，抵在他胸前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温沐扬滚动了一下喉结，呼吸加重了几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
林易暖当然也能感觉到他这些变化，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睫毛，轻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最后，只是小心翼翼的、无比克制的在她额前落下轻轻一吻，几秒钟后，才松开了手臂，将她放开。
他看着她，嘴角依旧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难得无措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微哑，试图同平常一样的打趣、调侃：
“谢谢你，”他看着她的眼睛，“……给我一个‘名分’。”
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你的身边。
林易暖脸上红晕未褪，听到他这句话便笑了起来，她微微歪头，眼中闪着狡黠：
“那……有‘名分’的温沐扬同学，不用谢～”
温沐扬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北堤的风依旧，江面倒映的霓虹伴随着潺潺水声，他再次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紧扣，两人笑着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对岸，那里，灯火依旧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