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熟悉是对的。”皿潮生冷笑一声，藤条小人的脑袋应声断裂，“当年槐绛被偃偶师标记，正是控儡的手段之一。只不过，他间接通过偃偶师控制槐绛在南定司大下杀手，误导了所有人。”
“连灵者魔婴都能控制住，他修炼的这个什么八重禁忌可不是什么寻常术法吧？”何珝问。
这一场讨论下来，她已经得到了不少信息。说实话，自拥有意识以来，何珝很少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皿潮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迫不及待地接过话来：“槐绛乃神明之力练造，其身本就能堪称为神迹。能控制住神迹的人，自然也来自于神迹。”
“历史长河之书是专门用于记录神阙的天书，能造出神迹的只有神。监天司那群家伙，应该是完全不了解天书的作用，为了封闭自己的丑闻才将其封禁在神阙。那么，如果神阙都有这样的神迹，地荒是否也有对应用于记录的神迹呢？”
云此时一惊：“你的意思是，伏魔司发现的那块石板也是神迹？”
“不仅如此，神迹之间都是相同的。”皿潮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假如我说，沈弢多年前误入天书，因其力量不足导致其死在了故事里，为了不影响其去世对世界线造成的影响，天书杜撰了一个灵体来替代他呢？”
“要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了。”云此时对这个猜测并不否定，反而越想越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首先，从沈弢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于其妹妹阿舒的去世带有强大的执念。有的时候，过于强大的执念也蕴含有强大的力量。
其次，八重禁忌被记录于地荒。就算监天使与伏魔司有勾连，知道这一术法也绝对不可能交给沈弢这么一个来自神阙的混小子，定然是自己留着修炼。
然而最重要的一项，便是沈弢的肉身早已死亡埋藏于尖碑之内无人得知，如今的沈弢只是一个依靠灵力维持的怪物。
不，与其说是怪物，恐怕皿潮生所猜测的才是真相。
现在的沈弢，是他多年前不慎落入历史长河之书最终死在里面之后，天书为了让未来的发展不产生偏离而杜撰出的一个替代品！
何珝瞬间明白了所有事，她翻开手中天书所缺失的一页，说道：“我知道缺失的书页在哪里了！”
“原来如此！”云此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天书修复后仍然有一页缺失，原来是它早在损坏前就缺失了一页！那一页一定在沈弢手里，不然他不可能会迷失在书页之中！”
“你们可别忘记了，历史长河之书乃是神器，一个普通的安定使是不可能‘偶然’得到书页的。”皿潮生手一挥，桌面的藤条小人散落成一片断裂的藤条。
何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倒是刚好能确定，天书在被封禁入陵寝之前便被动了手脚。藏匿在整个故事背后的那名监天使，这么大费周章得搅浑神阙这摊死水，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既然得到了答案，你想怎么做？”
皿潮生的询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何珝，他在期待一个答案。如果卫槐绛还在的话，她遇到这个问题甚至都不会和他们商量。她一直就是这个性子，把自己当铁人用。
何珝思考半晌，壮着胆子开口：“我需要千眼阁的帮助。”
皿潮生愣了一瞬，哑然失笑。
他这一笑看的云此时心里发毛，更是让何珝疑惑不已。
“你笑什么？”何珝问。
下一秒，皿潮生的身形消失在了高台。
朝乐反应迅速，拦在何珝身前结出一道藤蔓屏障。可皿潮生的身形宛如鬼魅，无声无息绕过了他，现身于何珝面前，居高临下地捏起何珝的下巴。朝乐反身便要拦截，却被脚下缠绕的藤蔓牢牢捆住。
何珝身下坐着的藤条靠椅也在此时抽出许多藤蔓，缠绕上她的四肢令其动弹不得，不得不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应该不会下杀手。
应该……
“何珝……是吧？”皿潮生眯起眼端详着面前这熟悉的容颜，“你凭什么觉得，我千眼阁一定会帮你？卫槐绛的力量，可没那么容易继承。”
“向我，向千眼阁，证明你的价值。”
气氛一下冷峻起来，眼前这人的情绪阴晴不定。明明刚刚还笑了，此时却严肃至极。
“你放开她！”朝乐催动灵力召唤出藤蔓朝皿潮生攻击去，可唤出的藤蔓全都停顿在半空，随即便转身缠绕在自己身上，将全身都缠了个彻底，连嘴都不放过。
皿潮生冷冷瞥了一眼朝乐，说：“这没有你的事。”
何珝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朝乐汗颜，这家伙就是生气了也不用这样捆人吧……
她深知一旁的云此时不会为了自己和皿潮生扯皮，一切只能靠自己。面前这人看似生气严肃却并无杀意，应该没事。
随即，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因为你的心里根本不认为卫槐绛已死，但清理干净曾经试图置她于死地的家伙们是复活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重点，不是吗？”
皿潮生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脸上神情莫测，看不出喜怒。可他却松开了禁锢人的藤蔓，缓步走远。
何珝都以为是自己狗屎运踩中点了，他却饶有深意地说：“何珝，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皿潮生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处理桌面的繁杂文件，嘴里却不饶人：“千眼阁的诸位都曾是南定司的安定使，我们只为槐绛大人做事。想要得到我们的助力，你最起码得展现出同槐绛一样的魄力。”
“我承认，在明知道自己是用于复活槐绛的躯体还敢跑来千眼阁是你胆子大，可就凭借胆子是不能完成目的的。槐绛既然不想回来，我便暂时不动你。等你什么时候掌握了槐绛十分之一的能力，千眼阁自然会成为你的助力。”
说完这些，皿潮生便沉浸在堆积的文件之中，再也没有抬头理会过他们。这等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之意不用说何珝也明白，况且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明了，此行不亏。
甘承宁识趣地飘来送行，像来时一样将众人送出千眼阁。
重新站在结实的土地上，何珝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她看向面前又恢复正常肉身的甘承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出了千眼阁为什么就有实体了？”
甘承宁摆摆手：“傀儡戏障眼法罢了，这样方便办事嘛！但是以灵魂残余的灵力催动木制身体是消耗很大的，所以我不经常这么做。况且……我们这样的形态，一旦出了千眼阁便很可能被禁制察觉，强制拖回地荒，还是谨慎点好……”
何珝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没再多问。
见他们转身要走，甘承宁拉住何珝的手说：“虽然皿大人他态度很强硬，但毕竟也是为了您好。如果连沈弢这样的货色您都需要依靠千眼阁解决的话，便也没有必要再去找寻幕后真凶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何珝总觉得这副场景好像前不久刚刚经历过。
云此时看着她的反应发出爆笑：“丫头啊！风水轮流转啊！”
何珝扶额，这才想起。甘承宁这番说辞，倒是和之前她对周游的担忧一模一样。
她朝甘承宁礼貌一笑：“谢谢啊！我知道了。”
“您不知道。”甘承宁的话让她困惑，“我们都很期待，这一切全都结束的那天。”
何珝虽然对他们的态度感到奇怪，但眼前并不是久留之地。她带着疑惑离开，半晌回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只有朝乐一个人。
“云老人呢？”她惊讶于自己居然这么沉浸在思考里，连身边少了个人都没发觉。
朝乐乖乖传述：“他说他接下来有一点私事要处理，让我们到中定司神阙主城汇合。”
何珝不语，只是一味地怀疑自己。一个大活人从身边离开，且离开前还留下了一句话，自己愣是没有一点反应，怕不是刚刚的头脑风暴把脑子转坏了。
千眼阁内，皿潮生倒是对面前之人的去而复返毫不意外。
他拨弄着面前的文件，问：“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先说好，我是不会事事都回答的。”
云此时抬步路过一名名曾经的同事，走到他办公桌面前，质问：“卫槐绛，当真死了吗？”
皿潮生也不恼，脸上爬上一抹笑意。只见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慢慢抬起头看着云此时，笑问：“你觉得呢？”
看着面前之人脸上的笑意，云此时内心浮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
“你到底……弄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他下意识退后，不敢相信地问。
皿潮生撑着桌面缓缓起身，他盯着云此时略带惊恐的脸，面容笑意不减：
“卫槐绛不是怪物，她是我的大人，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