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几乎停止，但她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她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在尼根的注视下，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坦然地迎向他的目光。
“是。”
一个字。
干脆利落。
尼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会惊慌失措地否认，会面色惨白地辩解，会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承认得如此坦荡。
林疏月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姿态从容。
“我确实是他的女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但我也是来自亚历山大的医生。”
“而现在，我是你的客人，尼根先生。”
“所以呢？尼根先生，这个回答会影响你品尝你的牛排吗？”
这句反问，带着一丝挑衅。
尼根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红隼那个混蛋，真是走了狗屎运！”
他重新坐直身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疏月，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
“你懂红酒吗？”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指了指桌上的酒瓶。
“略懂一点。”
“哦？”
“当然是红隼教的。”林疏月面不改色地胡扯。
夏灼阳当然是懂酒的，他最懂的酒就是RIo鸡尾酒！
“……”
尼根的笑容再次卡住。
这个女人，总能精准地把天聊死。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尼根收敛了笑容，语气沉了下来。
“为什么要怕？”林疏月反问，“我只是来赴一场晚餐，不是吗？”
“你很聪明，也很勇敢。”尼根评价道，“不过在这个新世界，过去的，可都算不了数了。”
“在这里，只有强者，才能拥有一切。包括……最出色的女人。”
赤裸裸的暗示。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
但林疏月只是抬起眼，直视着尼根的眼睛，“尼根先生，你对‘强者’的定义，似乎有些……狭隘。”
尼根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质疑他。
“哦？那你说说，什么是真正的强者？”他饶有兴致地问，身体靠回了椅背，像一只准备捕猎的狮子。
“真正的强者，是建立秩序，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我建立了秩序。”尼根冷冷地打断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他们肯付出。”
“不。”林疏月摇头，“你建立的不是秩序，是一个基于恐惧的脆弱体系。我对你们救世军早就有所耳闻。”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工厂里星星点点的火光。
“你引以为傲的制度，本质上是什么？”
“是剥削。”
“你从其他社区掠夺物资，分一小部分给为你卖命的人，再分更少的一部分给那些被你‘拯救’的普通人。他们像工蚁一样为你工作，换取一点点可怜的食物和水。”
“这套体系的驱动力，不是希望，而是惩罚。是害怕被铁烙印，是害怕被关进小黑屋，是害怕被敲碎脑袋。”
尼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的这些，看起来很有效。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建立了一种秩序。”
“但是，它有致命的缺陷。”
尼根彻底被勾起了兴趣。
“什么缺陷？”
“激励机制太单一了。”林疏月目光灼灼，“你只用了‘惩罚’和‘剥削’作为驱动力。人们为你工作，不是因为认同你，而是因为害怕你，害怕被扣分，害怕变成行尸的点心。”
“这种基于恐惧的秩序，非常脆弱。一旦有一天，出现了一个让他们不再恐惧的人，或者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
林疏月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你的帝国，会瞬间崩塌。
尼根死死地盯着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竟然几句话，就剖析出了他统治模式最核心的弱点。
这个弱点，他自己其实也隐约知道，但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来。
就连和他一同创立了救世军的红隼，都没说过。
……
与此同时。
房间门外。
夏灼阳正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狮子，来回踱步。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对他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得惊人。
这更让他抓心挠肝！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尼根那个混蛋有没有对阿月动手动脚？！
阿月有没有跟他顶嘴？！
她那个臭脾气，万一惹毛了尼根怎么办？！
“系统！你他妈给老子出来！”夏灼阳在心里疯狂咆哮。
【……】
系统装死。
“我警告你！我女朋友要是在里面少了一根头发，老子就自爆！我他妈直接抹脖子！让你这个狗屁任务见鬼去吧！”夏灼阳开始耍无赖。
【……叮。】
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检测到宿主情绪极度不稳定，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发布临时支线任务：稳住别浪。】
【任务描述：在门外保持冷静，直至晚餐结束。】
【任务奖励：宿主心率恢复正常。】
【失败惩罚：宿主当场表演一段b-box。】
夏灼阳：“……”
我操你大爷的系统！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老子整这些没用的？！
还他妈b-box？！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来一段“黑哥一笑，生死难料”？！
夏灼阳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靠在墙上，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
房间内。
长久的沉默之后，尼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精彩！太精彩了！”
他停止大笑，重新看向林疏月，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和欣赏。
“妈的！西蒙那个小子果然没骗我！你……你真的很有意思！”
他站起身，绕过长桌，走到了林疏月的身边。
林疏月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尼根在她身边站定，却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用一种近乎蛊惑的语气说道：“你说的对，我的秩序，还不够完美。”
“你很聪明，斯嘉丽。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聪明。包括红隼。”
“留下来。”他向她伸出手，“留在我身边。我们两个联手，可以建立一个真正完美的、永恒的秩序！你将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医生，你将是这个新世界的……王后！”
面对这堪称惊世骇俗的“求婚”，林疏月笑了。
她摇了摇头。
“尼根先生，你还是没懂。”
“一个真正的‘王’，是不会用‘留下’这个词的。”
“他会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的智慧，我需要你成为我的盟友，而不是我的附庸’。”
她站起身，直视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尼根，气场丝毫不落下风。
“你想要建立秩序，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你想要盟友，却先把对方的使者扣为人质。”
“你觉得，这样的你，瑞克会信任吗？亚历山大会屈服吗？”
“不，他们不会。”
“他们只会拿起武器，和你战斗到底。直到一方彻底倒下。”
尼根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眼中的欣赏和炽热，慢慢冷却，变成了冷冰冰的审视。
他感受到了威胁。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她太懂人心了。
他不能留她。
更不能让她回到瑞克身边。
杀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