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把新摸出的煎饼纸铺平，炭头刚碰上纸面，指尖那圈蓝光就稳稳亮了起来。滑板底下的金线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吸节奏。他没抬头，只低声说了句：“这次别断。”
字迹一落，纸页边缘泛起微弱金纹，系统开始自动补全内容。他右手继续写，左手按住纸角，指腹上的血已经干了，布条缠得有点紧。
就在“高维认知重构”几个字成型的瞬间，空气猛地一颤。
不是风，也不是法则乱流。是剑意。
他眉头都没皱，直接低喝：“回档。”
三秒前。
纸面完好，他自己正低头写字，阿喵蹲在三步外的碎石堆上，尾巴卷着爪子，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炭笔。
李狗蛋咬下最后一块辣条，含糊道：“你要是再砍，我就把你雕成论文插图。”
阿喵炸毛，耳朵向后一压，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下一瞬，七道剑气连环斩出。
第一道劈向标题，第二道切中第三段核心公式，第三道直取心脏位置——不是真要杀他，是冲着他写字的手去的。剩下的四道横扫整片书写区，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石台一角轰然崩塌。
李狗蛋没动。
滑板自动抬到身侧，雷劫珠嗡鸣旋转，蓝光扫过，逸散的剑气被弹开两尺。他左臂忽然一凉，一道血线从袖口渗出来，滴在纸上。
血珠落点正好是“反馈验证”那一段。
整页纸瞬间泛起金光，自动浮空半尺，脱离攻击范围。系统触发创作者受伤保护机制，论文进入不可接触状态。
他抬起手，看着伤口，又看向阿喵。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昨晚偷偷帮我压纸角？”
阿喵僵住。
它确实压了。半夜趁他睡着，用爪子轻轻把被风吹起的纸边按下去，还用尾巴扫掉了上面的灰。但它不想被知道。
“你眼里只有穷奇！”它突然吼出来，声音都变了调，“连小橘都有名字贴在滑板上！我呢？我帮你挡过十三次暗算，替你试过七种毒阵，你连个贴纸都不肯给我！”
李狗蛋冷笑：“那你现在是要造反？”
“我不是……”阿喵声音卡住，尾巴甩来甩去，最后垂下来，“我只是不想被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
李狗蛋没说话，撕下一块布条重新缠紧手臂。血还在渗，但他动作很稳。
他坐回石台，把炭笔夹在指间，淡淡道：“论文还得写十万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砍，等我第一百次回档后把你封进错题集；要么……”他顿了顿，抬眼，“去那边石头上，给我雕十万个最小可运行法则模型，一个不合格，加罚一万。”
阿喵喉咙滚动。
它知道什么叫“最小可运行法则模型”。那是最基础的认知单元，相当于教婴儿数数的第一根手指。要刻得精准，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整个逻辑链就会崩。
这活儿又累又无聊，比守夜还折磨。
但它更怕的是被无视。
“……哪个石头？”它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
李狗蛋抬下巴点了点左侧那块完整的青岩。表面平整，适合雕刻。
阿喵跳下去，爪尖凝聚剑气，极不情愿地划下第一道符文。
微光一闪，一个芝麻大的阵列浮现空中，缓缓旋转。系统自动检测，判定合格。
李狗蛋低头继续写。
“知识传递的本质，在于接收者能否复现……”
他写得慢了些，不再追求速度，而是让每一个字都带着体温。滑板金线顺着指尖爬上来，蓝光稳定如心跳。
阿喵在那边刻到第五个模型时，偷偷瞄了一眼。
李狗蛋左手缠着布，右手执笔，背影没变，但肩膀松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绷着，像一座随时会炸的火山。
它收回视线，爪子又划了一下。
第六个模型完成。
空气中多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光点。
李狗蛋没看它，却忽然说：“你刻快点，天亮前完不成，明天早餐我就不带你去了。”
阿喵耳朵一抖。
它最爱他家摊位的辣条味油条，外脆里软，咬一口能香半天。
“你这是威胁？”它嘴硬。
“这是激励。”李狗蛋头也不抬，“再加一句，谁表现好，谁能在新书封面露脸。”
阿喵没再说话。
爪尖剑气稳定输出，一个个微型法则模型接连成型。它的动作渐渐有了节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带着怒气。
李狗蛋写到“教学闭环构建”这一节时，胸口那股暖流轻轻跳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系统在认可当前状态。
不是因为论文进度，是因为秩序回来了。
外部的侵蚀可以靠回档挡住，但亲密者的背叛或失控才是最致命的。现在，危机变成了任务，情绪转化成了生产力。
这才是真正的掌控。
他停下笔，吹了吹炭头上的灰，抬头看了眼阿喵。
猫妖正专心雕刻，尾巴尖微微晃动，像是在计算下一个模型的角度。它没再偷看，但耳朵一直朝着这边。
李狗蛋伸手，从辣条袋里摸出一张小贴纸。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头，写着“阿喵监工专用”。
他没说话，轻轻贴在滑板侧面。
离“小橘运输队长”的贴纸，只差两厘米。
阿喵眼角余光扫到那一幕，爪子顿了一下。
符文差点刻偏。
它迅速调整，继续干活，但耳朵尖红了一瞬。
李狗蛋低头，重新执笔。
“若传授者疑，法则即崩解。”他写下这句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学习者不信，知识亦难生根。”
话音落，整页纸金光微闪，自动追加一行注解：“建议增加双向信任评估模块。”
他知道这是系统在响应。
也是阿喵刚刚的行为反馈。
他没解释，只是笑了笑，继续往下写。
阿喵刻到第八百个模型时，忽然开口：“喂。”
“嗯？”
“你说……我会被写进书里吗？”
李狗蛋笔尖不停：“你现在就在书里。”
“我是说名字。”
“名字早就有了。”他头也不抬，“第一章第一节，‘协助者名录’第一条：阿喵，剑灵，负责维持书写环境稳定，兼管夜间巡逻。’
阿喵愣住。
它没看过那本书。
但它记得，那一晚它确实在守夜。
李狗蛋继续写：“你不信？等印出来自己翻。”
阿喵没再问。
它低头，爪尖剑气凝得更稳。
一个接一个，微型法则模型在空中排列，形成一片微光森林。
李狗蛋写到“情感变量对知识传导的影响”时，胸口暖流又跳了一下。
他知道，这次不是系统提醒。
是他自己的心。
他停笔，深吸一口气，闭眼。
再睁眼时，眼神沉静。
他知道这场风波过去了。
但他也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论文还没写完，漏洞还在，世界仍在摇晃。
而他必须一边写，一边教，一边防着身边人突然挥剑。
他抬起手，看了看缠着布条的左臂。
血已经止了。
他拿起炭笔，重新落在纸上。
沙沙声响起。
金光微闪。
阿喵蹲在石头前，爪子一刻不停。
它没再看李狗蛋。
但它知道，滑板上的贴纸，不会再被风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