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轮子卡在一道裂缝边缘，像块烧焦的饼干，轻轻一碰就往下掉渣。李狗蛋用指甲抠住金属轴心，硬是把身体往前拖了半尺。他嘴里还在嚼——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辣条，早就没了味道，只剩点咸腥黏在牙缝里，但他没吐。
这玩意儿现在比灵丹还管用。
小橘趴在他肩上，尾巴尖微微颤着，像是风里快灭的火苗。它不说话，也不叫，只是爪子死死扣进他外套的布料，一下都不松。
前面，冷血医生站在混沌核心中央，胸口嵌着最后一块系统碎片，像颗发黑的心脏在跳。他抬着手，数据流顺着指尖往天上灌，整个空间开始塌陷，一层层往内卷，像被谁攥紧的塑料袋。
“融合程序启动。”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像人，“三界病灶，今日清零。”
李狗蛋吐出嘴里的渣子，抬起手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糊住了左眼。他没擦，反而用那根沾满污渍的手指，在断裂的滑板轴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字。
“你搞错了一件事。”他开口，嗓音哑得像砂纸磨铁皮，“老子送外卖那会儿，最怕的不是超时，是客户说‘我不需要了’。”
他顿了顿，咬破舌尖。
一股熟悉的辣味猛地冲上脑门。
十万次模拟的记忆碎片哗啦一下全回来了——有他在暴雨天摔进水沟爬起来继续跑单的，有他躲在桥洞下数硬币凑医药费的，还有一次，他为了赶时间从高架桥滑下去，滑板炸了，人滚了三圈，最后还是把餐准时送到。
那时候没人夸他，也没人说他多伟大。可他知道，有人在等这一顿饭。
就是这点东西，撑着他没在时空乱流里散成灰。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断剑柄——阿喵留下的那截，剑脊上还沾着点猫毛和辣条油。他把它举起来，对准冷血医生背后那团翻滚的数据漩涡，狠狠甩了出去。
剑柄飞到一半，突然自己亮了。
不是金光，也不是雷劫那种炸裂的电弧，而是一种很软的光，像是冬天早上掀开蒸笼盖时冒出来的白气。
接着，画面出来了。
一间破屋，墙皮剥落，地上全是药渣。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女人，头靠在她胸口，一动不动。女人嘴角还在流血，手里攥着张纸。镜头慢慢移过去，纸上印着几个字：“无药可售”。
男人倒在药柜前，手指伸向最上层的抽屉，那里空了。
小男孩抬起头，脸上没哭，眼神却像被刀刮过一遍。
画面停在这儿。
冷血医生的手僵在半空。
他背后的混沌外壳开始抖，那些由千万痛苦面孔组成的紫黑色雾团，忽然变得杂乱无章。
“你不是想救人？”李狗蛋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咔的一声响，像是骨头裂了缝，“你只是……再也受不了那种看着他们死，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冷血医生没动。
可他的呼吸变了。一开始是平稳的，像手术台上的监护仪，后来一点点乱起来，像漏气的风箱。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神？”李狗蛋往前走一步，脚下一滑，差点跪倒，硬是用手肘撑住才稳住，“拿活人试药，造机械兽，逼雷劫劈人？就为了证明你不会再输？”
没人回答。
只有数据流在嗡鸣，像是某种低频的哀嚎。
李狗蛋停下，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包辣条。普普通通的那种，五毛钱一包，包装都皱了。他撕开，塞进嘴里，慢慢嚼。
“你知道为啥我能挺到现在吗？”他含糊地说，“不是因为啥系统，也不是因为我能模拟十万次人生。”
他抬头，直视对方。
“是因为总有人等我回家吃饭。妹妹等着，老板等着，连社恐雷劫那傻鸟，都等着我喂它辣条跳舞。”
他笑了笑，嘴角扯出血痕。
“你呢？你治好所有人，谁等你？谁在乎你迟到了没有？”
冷血医生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系统碎片。那东西正发出刺目的红光，融合进度条已经走到99%，只差最后一点能量就能引爆。
可他没按下去。
他抬起手，不是去催动程序，而是轻轻碰了碰那块碎片。
指尖刚触到表面，一滴血泪从眼角滑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处滴落，砸进数据流里，溅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原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才是最大的病毒。”
空气静了一瞬。
紧接着，融合进度条开始倒退。
1%、5%、12%……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归零。
系统碎片黯淡下来，像块废弃的电池。
冷血医生站着没动，背影佝偻得像个老人。他不再发光，也不再悬浮，就那么静静立在原地，仿佛刚才那个要重塑三界的狂人从未存在过。
李狗蛋喘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他扶住旁边一块漂浮的残骸，勉强站稳。小橘轻轻哼了一声，火苗又旺了那么一丝，但依旧没抬头。
“你错了。”李狗蛋说，“你不是病毒。”
他往前走，一步，两步，直到站在冷血医生背后三步远的地方。
“你是病人。而且……病得不轻。”
冷血医生没回头。
李狗蛋伸手，想去拍他肩膀，结果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他想了想，把手里剩下的半包辣条塞进对方白大褂的口袋里。
“下次发作的时候，”他说，“先吃点东西。”
冷血医生的手指动了动，似乎碰了下辣条包装。
然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说……有人等我？”
李狗蛋刚要答，忽然感觉脚下一阵震动。
头顶的空间开始崩解，一道道星河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像是玻璃被人从内部砸碎。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他抬头望去。
漆黑的虚空深处，一颗巨大的眼球缓缓睁开。
同一秒，小橘的爪子猛然收紧，指甲刺进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