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碾着那张渗出血纹的包装纸，李狗蛋没松劲。纸片在鞋底发出细微的“嘶”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着往土里缩。他不动，风也不动，连油布伞的影子都卡在原地，仿佛时间被人按了暂停。
然后地面震了一下。
不是雷劫，也不是结界波动。是实打实的震动，从街角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
昨夜被净化的丧尸群，站起来了。
他们不再是软塌塌的行尸走肉，皮肤像烧过的塑料膜一样裂开，露出底下银灰色的合金骨架。关节处闪着蓝光，齿轮咬合的声音咔嗒咔嗒，整齐得像一队出厂的机器兵。最前头那个，脑袋根本不是人头——是铁甲熊的机械外壳，眼眶里两盏红灯交替闪烁。
“感谢你们提供的数据样本。”声音从铁壳子里传出来，平稳、冷静，还带着点笑意，“实验体因你们的‘完善操作’，已进入第二阶段进化。”
李狗蛋眉头一跳，没动。
他脚尖轻轻一搓，把那张符文纸彻底碾进泥里。纸面最后一丝微光闪了闪，随即熄灭。暗处那股窥视感，退了。
安全了？不，只是转移了注意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刚才接住的半截油条还在手里。那是社恐雷劫劈下来时顺手捞的，本想喂小橘当零嘴。现在他咬了一口，牙齿磕到一丝硬物，舌尖尝到一股焦糊味，混着微波炉加热后特有的金属腥气。
“这家伙……把实验室塞进尸体里了？”他吐出一小块发黑的面渣，“还是用我家隔壁早餐车那种九十年代老款微波炉？”
话音未落，前方防滑粉屏障外，三具机械丧尸突然停步，胸口炸开。
不是爆炸，是“打开”。胸腔像炼丹炉盖子一样掀开，飞出几块带符文的碎片，在空中拼成一个微型阵法，嗡地一声，释放出低频波动。空气微微发麻，耳朵里开始嗡鸣，眼皮也跟着往下坠。
催眠波。
而且是修真阵法和机械工程拼出来的怪胎。
李狗蛋冷笑，抬手就把手里那包刚拆的火鸡面味辣条塞进嘴里，狠狠嚼了两下，然后一口喷出去。碎屑混着防滑粉，在空中划出一道红黄相间的弧线，落在屏障外的地面上。
“还能吃，就不是纯机器。”他说。
两具靠得近的丧尸猛地转头，鼻孔抽动，其中一个甚至伸出金属舌头，舔了舔地上的粉末。舌头边缘还挂着锈迹，动作却透着本能的贪婪。
“果然。”李狗蛋眯起眼，“再怎么改，胃还是原来的胃。”
他摸出滑板，轻轻一拍底部雷劫珠，珠子亮起一圈淡青色光晕。滑板悬浮起来，稳稳停在他脚边。
“小橘！”他低喝。
猫妖正蹲在煎饼炉顶，爪子扒着锅沿，一听召唤立刻竖起耳朵。
“准备火焰封锁线，别烧死，烧疼就行。”
小橘尾巴一甩，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吼，嘴巴张开，一团橘红色火焰喷出，在空中拉成一条火线，贴着地面烧向丧尸群侧翼。热浪逼得几具机械体踉跄后退。
“阿喵！”他又喊。
剑灵从车顶跃下，剑气在爪间凝聚，冷冷盯着铁甲熊头部。
“等我信号，切信号源。别管身体，只砍头。”
阿喵点头，剑尖微垂，蓄势待发。
李狗蛋没再说话，而是从腰带上解下一串辣条包装袋——都是他用灵气加固过的，每一片都像微型电路板。他一把将袋子钉进地面，围成半圈，袋口朝外。
“电子围篱，启动。”
包装袋瞬间亮起杂乱的光点，噼啪作响，形成一层看不见的干扰场。靠近的机械丧尸脚步一滞，关节蓝光忽明忽暗，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这玩意儿对神经传导有影响。”他自言自语，“看来你用的是修真经络模拟控制系统？挺会抄作业啊。”
他抬头看向铁甲熊，声音提高：“冷血医生，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说灵力、病毒、机械都是可编程参数？那你编个试试——人性能不能删干净？”
铁甲熊的红灯眨了两下，声音再次响起：“人性是冗余代码。清除后，效率提升百分之七十三。”
“哦？”李狗蛋笑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实验体还会馋辣条？为什么它们走路会踩到自己的脚后跟？为什么有一只刚才偷偷用金属手指抠鼻孔？”
他指了指左前方一具丧尸——那只正僵硬地把手伸进鼻腔，抠出一块黑色油垢，还举起来看了看。
“冗余代码？”李狗蛋摊手，“那是人味儿。你删不掉的。”
话音未落，街角又涌出十几具新丧尸。这些更诡异，头顶冒着白烟，像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身上还贴着“微波专用，勿放金属”的标签残片。
“孵化出来了？”李狗蛋皱眉，“还真是拿微波炉当培养舱用。”
他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目光落在早餐摊的煎饼炉上。
“老板！加大火力！”
老板一愣，但没多问，猛拧旋钮，炉火“轰”地窜高，油烟滚滚而起，混着热浪形成一片浓雾，正好遮住机械丧尸的红外视野。
“好！”李狗蛋点头，“再来点味道。”
他抓起一包特制辣条——姬冷月前两天留下的“毒香型”，据说能让人三天不想吃饭。他撕开包装，扔进火里。
“滋啦”一声，一股又臭又香的怪味炸开，顺着风飘向敌阵。
几具丧尸的动作明显迟缓，其中一只甚至干呕起来，金属胃部发出“哐当”声。
“有效。”李狗蛋嘴角一扬，“看来你的编程，扛不住我妈楼下王婶家臭豆腐的冲击力。”
他站在结界中央，滑板横在身前，雷劫珠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盯着铁甲熊的头部，仔细观察那两盏红灯之间的缝隙——那里隐约有块发光芯片，随着语音节奏微微闪烁。
信号源。
只要切断，整支机械丧尸群就会变成废铁。
但他没动。
他知道，对方在等他动手。
冷血医生不会无缘无故现身，更不会用铁甲熊当扩音器。这是一次展示，一次挑衅，也是一次测试。
他在测李狗蛋的反应速度、战术逻辑、资源调配能力。
“你想看我怎么破局？”李狗蛋低声说，“行啊。”
他忽然弯腰，从鞋底抠出一小撮防滑粉，指尖蘸了点唾液，快速在掌心画了个反向吸收符。然后他把掌心贴在地上，灵气一送。
结界下方的隔离层嗡地一震，昨夜残留的混沌能量被抽出一丝，顺着符文流入他体内。他眼前闪过十万次模拟画面——每一次，铁甲熊头部芯片都会在语音结束后延迟0.3秒才关闭信号。
就是现在。
他猛然抬头，大喝：“阿喵！”
剑灵瞬间弹射而出，剑气如虹，直斩铁甲熊颈部连接处。
同一秒，小橘喷出最强一击火焰，逼得两侧机械体抬臂防御。
阿喵的剑气擦着金属颈环划过，没能切断，但剑尖带出一缕电火花，正好击中芯片边缘。
“嘀——”一声短促警报响起。
铁甲熊的红灯疯狂闪烁，整个身体晃了晃，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信号中断十秒。”李狗蛋迅速判断，“够了。”
他抓起一包芥末味辣条，甩手扔向铁甲熊面部。
辣条在空中散开，粉末洒在镜头上。机械头猛地一偏，试图清理，但芥末刺激让它的视觉系统短暂失灵。
李狗蛋趁机冲上前两步，滑板紧随其后，雷劫珠光芒大盛。
他抬起脚，正要踹向铁甲熊膝盖关节——
风忽然变了方向。
油布伞的影子猛地一抖，扫过地面。
那枚被踩进土里的包装纸，血纹已经爬到了边缘，像一张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