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前端的雷劫珠还在颤，像是随时会断电的灯泡。李狗蛋的手指还搭在播放键上，指甲边缘裂了口，渗着血丝。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云层裂缝里那道虚影——那玩意儿像团拧不干的脏抹布，在风里晃荡，却迟迟不肯散。
“别动。”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卷走，“等它先出招。”
狐九儿靠在滑板侧边，五条尾巴软塌塌地垂着，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你倒是稳得住……刚才谁喊得跟杀猪似的？”
李狗蛋没理她，手腕一翻，最后一包芥末味辣条已经捏在手里。包装袋哗啦作响，他轻轻一抖，粉末飘出一线，在残存的气流中划出弧线。
小橘缩在他口袋里，只剩半口气，可鼻子还是抽了抽。它闭着眼，张嘴喷出一小簇火苗，勉强蹭到飘过的辣条粉。
轰！
火花炸开不到半秒，但足够了。
那团虚影猛地扭曲，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吼，随即“砰”地炸成黑烟，四散消融在天际。
没人追。
李狗蛋缓缓松手，辣条袋掉回腰间灵宝袋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他低头看系统界面，倒计时依旧：71:56:43。齿轮上的血符还在蠕动，像有虫子在里面爬。
“走了？”阿喵浮现在他肩头，剑形黯淡，声音带着点虚浮，“就这么跑了？我还以为他能再蹦跶两下。”
“不是跑。”李狗蛋摇头，“是被打出原形了。刚才那一下，只是试探，他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远处天边一道微光闪过，快得像是错觉。李狗蛋眯了眼，没吭声。他知道，那不是错觉——有人在看，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还在等。
但他没说。
这时候点破，只会让刚松一口气的人重新绷紧神经。
他转过身，背对着裂云残雾，看着队友们。
狐九儿靠着滑板喘气，脸上糊着灰，嘴角带血，可眼神亮得吓人。她见李狗蛋回头，咧嘴一笑：“辣条……以后给我留两包。”
“三包。”李狗蛋点头，“外加一包蒜香味的。”
“成交。”她伸手一把抱住他，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掀下去，“这次算你没坑我。”
李狗蛋没躲，拍了拍她肩膀，手感硌得慌——她的妖甲碎了大半，骨头估计也裂了几根。但他没说，只低声回了句：“下次别咬舌头发大招，疼。”
“切。”她松开手，甩了甩尾巴，“你不也天天拿辣条当命使？”
阿喵哼了一声：“一个贪吃，一个更贪吃，也就你们俩能凑一块儿。”
社恐雷劫漂在上方，电弧微闪，像颗省电模式的灯泡。它没说话，可也没躲，就那么静静悬着，雷光映在李狗蛋脸上，一闪一闪。
李狗蛋抬头看了它一眼，笑了：“谢了，雷哥。”
雷球抖了一下，电光忽然亮了半度，又迅速暗回去，像是害羞。
风从焦土那边吹来，带着烧糊的味儿和一丝极淡的辣香。滑板底下的雷劫珠忽明忽暗，像是电量告急。
李狗蛋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截防滑粉管，轻轻拍了拍。粉洒出来一点，在风里飘成细线。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蹲下，用手指在滑板边缘画了个圈，把粉抹进去。
“你在干嘛？”狐九儿问。
“加固。”他说，“这玩意儿快撑不住了，再撞一次就得散架。”
“你还打算撞？”阿喵瞪眼。
“不撞也得防着。”李狗蛋站起身，拍了拍手，“那医生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要的是系统，是‘无限模拟器’的核心权限。现在偷不成，迟早会抢。”
“那就让他来。”狐九儿冷笑，“再来一次，我烧了他的魂。”
“你现在的妖力，够点烟吗？”李狗蛋瞥她。
“……少瞧不起人。”她梗着脖子，可到底没再逞强。
李狗蛋没再说话，转身走到滑板前端，一脚踩上去。板身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老机器勉强启动。
“走？”阿喵问。
“不走。”李狗蛋摇头，“等。”
“等什么？”
“等它自己冒头。”他摸了摸腰间的灵宝袋，指尖触到一张皱巴巴的小票。他没掏出来，只是隔着袋子按了按，“那家伙逃了，可他的程序还在天上挂着。只要它动，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你就不怕他是诱饵？”狐九儿皱眉。
“怕。”李狗蛋咧嘴一笑，“可咱也没别的路。”
空气安静了一瞬。
社恐雷劫的电弧忽然跳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李狗蛋立刻抬手，示意噤声。
所有人屏息。
三秒后，天边一道微弱的信号闪了闪，像是某种频率的回波。李狗蛋迅速从灵宝袋里抽出一张辣条包装纸，展开往空中一抛。纸片在风中旋转，突然“啪”地一声，表面浮现出一行扭曲的数字：【同步率：15.3% → 15.1%】
“他在退。”李狗蛋低声道，“权限在剥离，说明他放弃了远程连接。”
“那就是认输了？”狐九儿问。
“不是认输。”李狗蛋摇头，“是换打法。这种人，输得起命，输不起执念。”
他收起包装纸，塞回袋里，抬头望向澄澈的天空。云层裂开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阳光透下来，照在焦黑的大地上，像撒了层金粉。
可他知道，这片平静假得厉害。
就像一碗看似干净的汤，底下沉着毒。
他摸了摸滑板前端的雷劫珠，温度偏低，能量不足三成。小橘还在他口袋里打颤，阿喵的剑形越来越淡，狐九儿的尾巴连抬都费劲。他们都在硬撑。
可没人说要停。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抬起脚，重新踩稳滑板前端。
“走。”他说。
滑板缓缓抬升，悬浮于残云边缘。五道身影并列半空，无人言语。
风拂过，带来一丝极淡的甜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糖果香。
李狗蛋忽然皱眉。
不对。
甜点大陆的风，不该吹到这里。
他猛地回头，目光扫向天际。
一道微弱的虚影一闪而过，嘴角含笑，随即隐没于云层褶皱之中。
没人察觉。
只有李狗蛋看见了。
他没出声，只是悄悄将最后一包芥末味辣条，挪到了右手最容易摸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