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手还按在滑板上，指尖压着轮毂边缘那道刚裂开的缝。雷劫珠滚烫，像块烧红的铁片贴在掌心，但他没松手。刚才阿喵那一爪拍碎符文时激起的药香还没散，一丝丝往鼻子里钻，和辣条渣混在一起，呛得他想咳嗽又不敢咳。
阿喵蹲在剑鞘旁，尾巴一圈圈缠着前腿，耳朵耷拉下来，可眼缝里还闪着金光。它不说话，也不动，就像庙里一块风化的石雕。可李狗蛋知道它在听，在看，在怕——怕自己再被那段记忆拖回去，变成冷血医生嘴里念咒的傀儡。
“你劈完那一剑，地都裂了。”李狗蛋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要我说，挺帅的。就是下次别往我脚边劈，我这双鞋才省下三单外卖钱买的。”
阿喵抖了下耳朵尖，没理他。
李狗蛋咧嘴笑了笑，抬手从腰间扯下个空辣条袋，啪地甩在地上。包装袋一碰地就泛起微光，防滑粉顺着纹路洒开，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正好围住阿喵前爪落的地方。
“这不是阵法，是隔离带。”他说，“上次你失控，是因为有人在偷听。现在咱们把门关严实点，谁也别想蹭网。”
他撑着滑板站起来，肋骨那儿一抽一抽地疼，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锯。他不管，一步跨到阿喵面前，把滑板横着往地上一杵：“你那一剑劈的是过去，现在该轮到我们动手了。信不信我？”
阿喵抬头，瞳孔缩成一条线。
李狗蛋没躲它的目光，反而往前凑了半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接下来这招，可能比芥末味辣条还冲鼻子，但总比被人当录音机放黑胶强。”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窸窣声。
狐九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扶着断墙慢慢起身。她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可眼神清亮。她一步步走到剑旁，手指轻轻搭上冰凉的剑脊。
“我看过族里的禁卷。”她说，“圣女之泪能解万封，但每滴泪，都会带走一段记忆。”她顿了顿，嘴角扯出点笑，“我不记得小时候偷吃供果的事也好，反正月老库已经烧了，红线也没了。”
没人接话。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已凝出一滴金光。那滴泪滚下来的时候，慢得像是时间都被拉长了。它落在剑身上，没发出声音，可整把剑突然震了一下，像被雷劈中。
金光顺着剑脊往上爬，像是活物。
阿喵猛地弓背，喉咙里滚出低吼，可它没退。剑身越颤越烈，割得空气嘶响，庙墙上的裂缝开始崩裂，木梁咔咔作响。一股黑气从剑柄处冒出来，扭曲着聚成一张人脸——声音却是冷血医生的：
“三界病根不在疾，在生……唯有重铸法则，方可永绝痛苦。”
李狗蛋一把扑上去，手掌死死按住剑身。剑刃割破皮肉，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防滑粉画的线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你是阿喵。”他咬着牙，“不是他养的复读机！”
狐九儿咬破指尖，血混着第二滴泪抹上剑格。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以九尾之诚，逆命启灵——解！”
轰！
金光炸开，所有外溢的剑气倒卷回剑体，那张人脸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吸了回去。阿喵浑身一震，四肢发软，差点栽倒，李狗蛋眼疾手快扶住它后颈。
过了好几秒，阿喵缓缓睁眼。
瞳孔里的金纹稳稳铺开，再没有一丝杂色。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抬头看向李狗蛋，忽然说：“我记得了。”
李狗蛋松了口气，把手从剑上挪开。伤口还在流血，他顺手抓了把辣条包装袋糊上去，布料一沾血就开始发光，自动缠了几圈。
“说说，那孙子到底想干啥？”他靠着滑板坐下，喘了口气。
阿喵舔了舔前爪，声音沉得不像猫叫：“他不要治病。他要的是……重启。”它顿了顿，“用我的剑心做核心，把模拟器变成法则编辑器。所有生命，从此不会再生病，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但也不会再有情绪，不会再有选择。所有人，都变成他定义的‘健康容器’。”
庙里一下子静了。
连风都不吹了。
李狗蛋咧了咧嘴，像是想笑，可脸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轻声说：“所以那天在IcU门口，我妹妹高烧四十度，医院催缴费……是不是也是他安排的？”
阿喵没回答。
但这沉默比什么都清楚。
李狗蛋慢慢靠回墙上，仰头盯着破屋顶漏下的那缕天光。他扯了扯嘴角：“行啊。那咱们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十万次人生里练出来的活命本事。”
他闭上眼，低声说：“模拟开始。”
狐九儿站在原地没动，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她抬手摸了摸眼角，那里已经干了，可她还是觉得空。她看了眼李狗蛋，又看了眼阿喵，最后慢慢走到角落，靠着墙坐了下来。
阿喵趴回剑鞘边，尾巴轻轻扫了扫地面。它盯着李狗蛋胸口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问：“你每天模拟十万次……累吗？”
李狗蛋没睁眼，只哼了一声：“累啊。可每次醒来，都能看见他们还在，这就值了。”
阿喵没再说话。
庙内只剩下三人交错的呼吸声，还有剑身上尚未散尽的微光，一明一暗，像是心跳。
李狗蛋坐着，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滑板边缘。
狐九儿靠着墙，指尖微微发抖。
阿喵伏在地上，瞳孔映着残光，一眨不眨地望着主人的方向。
窗外一片死寂，连虫鸣都没有。
李狗蛋忽然睁开眼，右手猛地攥紧。
一滴血从他包扎的掌心渗出来，顺着辣条包装袋的缝隙，滴在滑板轮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