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红衣的见面并未选在 360 公司的写字楼里，而是定在了故宫旁那家颇有名气的四季民福烤鸭店。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古朴的八仙桌上，空气中飘着烤鸭的油香与花茶的清润，倒比严肃的会议室多了几分自在。
魏然没带谢婧，独自一人打车过来。推开雕花木门时，王长顺已在门口等候，见他只身前来，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着引他往里走：“魏总倒是随性，周总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包厢内，周红衣正坐在窗边品茶，依旧是标志性的红色 poLo 衫 —— 这几年他刻意打造 “红衣” 人设，几乎成了行走的品牌符号。
见魏然进来，他放下茶杯，目光在魏然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在他印象里，能搅动社交市场、敢和 360 谈合作的创业者，少说也该是四十岁上下的行业老兵，眼前这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实在超出预期。
“周总，久仰。” 魏然主动伸手，笑容从容。周红衣握住他的手，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力道沉稳：“魏总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坐吧，尝尝这里的花茶，解腻。”
侍者添上茶，周红衣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听说魏总做微信，最初是为了和女朋友聊天方便？” 这话里的轻慢很明显，在他看来，如此儿戏的初衷，实在难撑得起一款百万用户的产品。
魏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卑不亢地回应：“确实是初衷，但做着做着，就想让更多人用上方便的社交工具。现在微信注册破百万，也算是没辜负团队的辛苦。”
周红衣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话锋一转：“微信上线半个月就有这成绩，潜力不小。奇虎 360 很看好这类初创公司，魏总要不要考虑引入投资？”
这话看似抛出橄榄枝，实则是试探魏然的底气。魏然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多谢周总好意，不过我暂时不缺钱。倒是我名下有家投资公司，目前主要在美股二级市场布局科技股，若是 360 有融资需求，我很乐意参与 —— 毕竟 360 在安全领域的实力，值得长期投资。”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王长顺都变了脸色，暗觉魏然太过失礼 —— 哪有反过来向潜在投资方 “推销” 自己投资意向的？周红衣却没动怒，只是端着茶杯轻轻晃动，饶有兴致地问：“魏总在美股投了多少？”
“按当前市值算，大概 145 亿人民币吧。” 魏然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笔小数目。王长顺倒吸一口凉气 —— 这可是近 18 亿美元，几乎赶上 360 当前的估值了！周红衣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最初的轻慢，而是带着审视的郑重：“你对美股市场这么有信心？”
“不是对美股有信心，是对互联网科技的未来有信心。” 魏然放下茶杯，语气诚恳了几分，“周总应该能感受到，国内已经在出救市政策，全球各国也是如此。金融寒冬总会过去，而科技公司的价值，迟早会爆发。” 这话既答了周红衣的问，又不动声色地拍了个彩虹屁 ——360 也是科技公司，自然也在 “价值爆发” 的范畴里。
周红衣不接话，反而追问：“那魏总为何不投国内企业，反而把钱砸去国外？”
“国内互联网还在开荒期。” 魏然直言不讳，“现在是腾讯、阿里、360 这些巨头一枝独秀，有苗头的新公司很容易被打压。等哪天行业能容得下‘万花齐放’，才是真正的春天。”
“那魏总觉得，什么时候才算‘万花齐放’？” 周红衣的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
“当腾讯愿意投资竞品社交软件，阿里不限制新兴购物平台，360 能坦然面对安全领域的新对手时。” 魏然的话直接戳中行业痛点 —— 当下的互联网，根本没有真正的 “共存”，只有你死我活的厮杀。
周红衣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难得软了些：“我也期待那一天。但现在的环境，不厮杀就活不下去。” 他话锋一转，又回到微信上，“魏总明知社交是腾讯的命脉，为什么还要闯进去？”
“最初确实是随性，后来是不想让团队失望。” 魏然坦诚道，“谢婧为了微信熬了不少夜，现在产品不温不火，她心里着急。至于腾讯的打压或收购，我无所谓 —— 他们给的价格，我看不上；我要的条件，他们也给不起。”
这话里的底气，让周红衣彻底收起了轻视。他看着魏然，忽然笑了：“都说英雄出少年，魏总对腾讯，好像不太满意？”
“不是不满意，是感激中带着可惜。” 魏然语气诚恳，“没有腾讯、阿里、360 这些巨头开荒，哪有后来者的机会？但一味打压、垄断，只会让行业失去活力。我只是看不惯这点而已。” 这话看似只说腾讯，实则把 360 也囊括在内，既表达了立场，又不至于太过尖锐。
周红衣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却没接这个话茬，反而提起了之前的话题：“前几天听王部长说，魏总聊起过 qq 医生？不知道魏总有没有什么新颖的看法？”
这才是今天见面的真正目的。魏然心里清楚，却不绕弯子，大大方方承认：“其实那天和王部长聊起这事，就是想找机会和周总见面，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周红衣，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意，“周总让 360 谋求美股上市，无非是想融更多资金投入研发。既然如此，我想问问，若是我想投资 360，周总能给多少份额？我不光是想深化微信和 360 的合作，更看好 360 的长期价值。”
周红衣这下是真的意外了。从 “被投资” 到 “主动投资”，这转折实在太快。他看了魏然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确定，360 能在接下来的行业浪潮里活下来？”
“不是确定，是相信。” 魏然的语气带着笃定，“我承认，我有想背靠 360 这棵大树的心思 —— 现在微信谈和腾讯竞争还太早，但 360 和腾讯的较量，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没藏着掖着，这种小心思在周红衣这样的商场老手面前，根本瞒不住。
周红衣笑了，不再掩饰眼底的欣赏：“06 年腾讯推 qq 医生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现在的 qq 医生，越来越像杀毒软件，他们想染指安全领域，是早晚的事。”
“周总看得透彻。” 魏然点头，“360 现在市场占有率超五成，但腾讯有个最大的优势 —— 社交护城河。一旦他们正式杀入安全领域，用 qq 账号捆绑推广，对 360 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周总觉得，360 能和腾讯抗衡多久？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周红衣的心湖。他端着茶杯，久久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