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茫然
“顾总考虑得周到。”工作人员干笑了两声，试图圆场，“只是现在案情比较特殊，林小姐作为家属，需要配合我们做很多笔录，可能…没太多时间处理其他事。”他看了一眼小张，暗示林薇安不能随便离开他们的视线。
顾宸曦的目光冷了几分，扫过工作人员紧张的脸：“配合调查是应该的，但林小姐现在的状态，能做笔录吗？”他指了指林薇安苍白的脸和发抖的手，“她父亲刚去世，母亲还在IcU，连口热水都没喝，你们要她现在配合？这不符合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工作人员心上。工作人员的脸瞬间红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们确实忽略了林薇安的状态，只想着尽快推进调查。
小张赶紧打圆场：“头儿之前也说过，等医院这边稳定了，让林小姐先休息，后续再安排笔录。”她显然不想得罪顾宸曦，也不想让事情闹大。
顾宸曦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工作人员，那眼神像在施压——要么同意，要么承担后果。
工作人员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就按顾总说的办。林小姐，你先休息，但要保持手机畅通，我们随时会联系你，不能离开本市。”
林薇安茫然地点点头，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这个顾宸曦，到底是来帮她的，还是另有所图？
顾宸曦对身后一个穿西装、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巴：“王律师，你跟他们对接一下后续手续，包括林总的后事和苏女士的医疗安排。”
“好的，顾总。”王律师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动作专业又高效，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小张扶着林薇安，跟在顾宸曦身后往电梯走。电梯里的空间很小，顾宸曦身上的雪松味更浓了，压得林薇安有点喘不过气。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银色高跟鞋的鞋跟有点歪了，是刚才被记者推搡时崴到的，脚踝隐隐作痛。
“能自己走吗？”顾宸曦突然问，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问一件物品有没有损坏。
林薇安试着动了动脚踝，一阵刺痛传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有点疼。”
顾宸曦没说话，只是对小张说了句“麻烦你扶稳她”，然后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下行时，林薇安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看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冷硬，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帮她解围的人不是他一样。
走出电梯，医院大厅里很安静，只有几个护士在走动。可刚到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突然涌了过来——一群记者举着相机和录音笔，像疯了一样冲过来，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晃得林薇安眼睛生疼。
“林小姐！你父亲涉嫌经济犯罪，是不是真的？”
“听说你父亲是携款潜逃时出的车祸，你知道吗？”
“你母亲现在病危，你打算怎么处理林家的债务？”
尖锐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过来，林薇安瞬间僵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小张想拦，可记者太多了，根本拦不住。
“让开。”
顾宸曦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威慑力。记者们愣了一下，动作慢了下来。顾宸曦上前一步，把林薇安护在身后，黑色风衣猛地披在她头上，挡住了所有的闪光灯和视线。他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力度不大却很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她和疯狂的记者隔开。
林薇安被裹在风衣里，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闻到那股冷冽的雪松味，听到顾宸曦沉稳的心跳声。她的身体还在发抖，可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一点——这个陌生的男人，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屏障。
“顾总！您怎么会在这里？您和林家是什么关系？”记者们很快转移了目标，围着顾宸曦追问。
顾宸曦却连理都没理，在保镖的开路下，半扶半抱着林薇安往门口走。他的步伐很快，避开了记者伸过来的录音笔，护着她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林薇安才慢慢把风衣从头上拉下来。车内的光线很暗，真皮座椅柔软得像云朵，和她身上破旧的礼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看着顾宸曦，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
“…谢谢。”林薇安低声说，声音还有点哑。不管顾宸曦的目的是什么，刚才他确实救了她。
顾宸曦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车内陷入了沉默，只有车子行驶的轻微声响。林薇安攥着风衣的衣角，心里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顾先生，您…认识我爸爸很久了吗？”
顾宸曦的目光落在窗外，夜景飞快地掠过：“见过几次，谈过合作。”
“合作？”林薇安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文件，“是新型纳米材料的项目吗？”
顾宸曦转过头，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你知道这个项目？”
“我爸爸提过，说这个项目前景很好。”林薇安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说…想让林家更上一层楼。”
顾宸曦沉默了几秒，才说：“项目确实好，可惜…你父亲信错了人。”
“信错了人？”林薇安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急切，“您的意思是，有人害我爸爸？是公司的人吗？”
顾宸曦却突然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威慑力，让林薇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对你没好处。”他的语气冷了下来，“司法机关会查，你现在要做的，是照顾好自己，还有你母亲。”
林薇安咬了咬嘴唇，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顾宸曦明显知道些什么，可他就是不肯说。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带来一阵刺痛——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要查清楚真相，为爸爸讨回公道。
车子驶进一个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看到车牌，立刻放行。车子停在一栋公寓楼下，这栋公寓很高，外观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
“这段时间，你住在这里。”顾宸曦打开车门，语气不容置疑，“这里很安全，记者进不来，也没人会打扰你。需要什么，打名片上的电话，我的助理会帮你安排。”他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名字，也没有头衔。
林薇安接过名片，指尖碰到卡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顾先生，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不能住在这里。我会尽快找房子，不会麻烦您太久。”她不想欠顾宸曦的人情，他的帮助太冰冷了，让她觉得像在接受施舍。
顾宸曦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一丝兴味：“你能去哪里？林家的别墅被查封了，你的银行卡应该也被冻结了，你有地方去吗？”
林薇安的脸瞬间白了。她确实没想过这些，她的钱都存在银行卡里，现在被冻结了，她连住酒店的钱都没有。
“我…我可以找朋友帮忙。”她的声音有点虚，连她自己都知道，现在那些朋友恐怕躲她还来不及。
顾宸曦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朋友？是刚才在你家派对上，看到你出事就走的那些人吗？”
林薇安的脸更红了，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顾宸曦说的是实话，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朋友，在她家出事的那一刻，就都离她远去了，包括陆景言。
“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顾宸曦的语气又冷了下来，“我帮你，只是因为那个项目。我还没放弃，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项目的核心资料，这笔‘房租’，就算你付过了。”
林薇安愣住了——原来他不是好心帮她，是想让她找资料。她想起父亲说过，项目的核心资料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可现在别墅被查封了，她根本拿不到。
“我…我找不到资料。别墅被查封了，我进不去。”她低声说。
顾宸曦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粉钻项链上，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那就先住在这里。等你有能力‘付房租’了，再走。”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我想看看，一颗被扔进泥潭里的钻石，到底是会蒙尘，还是能自己爬出来，变得…有用。”
“有用”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林薇安的心里。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愤怒：“顾先生，我不是您的工具！我不会帮您找资料，也不会住在这里！”
她把风衣递还给顾宸曦，动作带着倔强：“谢谢您刚才帮我，风衣我洗干净会还给您。至于住处，我自己会想办法。”
顾宸曦看着她，眼神里没有生气，反而多了一丝兴味：“随你。”他接过风衣，“但我劝你，想清楚。你现在没有选择，除了这里，你无处可去。”
他说完，转身走进了公寓楼，没有回头。
林薇安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黑色的名片，心里又气又急。顾宸曦的话像一把锤子，砸醒了她——她现在真的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看着公寓楼的大门，心里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走了进去。
公寓里面很豪华，客厅很大，装修是现代风格，家具都是名牌。可林薇安却觉得这里像个笼子，冰冷又空旷。佣人给她准备了热水和食物，态度恭敬却疏离。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身上破旧的礼服，突然觉得很可笑——几个小时前，她还是众星捧月的林家大小姐，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价值不菲的项链，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几个小时后，她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只能住在陌生人的公寓里，还要被人当成“有用”的工具。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夜景。城市的灯火很亮，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黑暗。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粉钻项链，想起父亲给她戴项链时说的话：“薇薇，要像钻石一样坚强。”
坚强…
林薇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了。她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害怕，可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妈妈要照顾，还有真相要查。
哭了很久，她擦干眼泪，拿起那张黑色的名片。她知道，现在不是倔强的时候，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需要时间恢复，需要力量反击。
她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您好，我是顾总的助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我需要一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林薇安的声音还有点哑，却多了一丝坚定。
“好的，我马上安排，半小时内送到。”
挂了电话，林薇安看着窗外的灯火，心里暗暗发誓：顾宸曦想让她“有用”，她就偏偏要让他看看，她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她要查清楚真相，照顾好妈妈，让那些害她爸爸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