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手链还在震。她盯着那行字：“你记得第几次失败吗？”手指悬在控制台上方，没动。
林深的身体突然一挺。他原本插在金属丝网里的右手猛地抽搐，指甲崩裂，血从指缝渗出。淡紫色纹路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越过肩膀，冲进脖颈，像一道活过来的电路。整间舱室的金属墙面开始共鸣，发出低频嗡鸣。
叶知秋站在原地，防护服上的结晶仍在发光。她的基因信号没有断，反而增强了。她看着林深，嘴唇动了一下，但没说话。她知道现在不能分神。
王浩靠在设备旁，机械臂冒着烟。他抬起左臂，用残存的动力把工具包甩到脚边。右臂的小指假肢已经完全失效，金属关节卡死。他低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抬脚踩碎了连接线。
陈峰背靠墙壁，枪还在手里。他呼吸变稳了，眼神不再飘忽。他盯着前方空地，像是在看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能量体悬浮在中央，光晕忽明忽暗。它没有发出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压力——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脑子里压下来的。
林深张开嘴，吐出一口带血的气。他咬破了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他记得母亲说过的话：“记住痛，你就没丢。”他靠着这感觉，把意识拉回来。
他用力拔出手，整片金属丝网“咔”地断裂。他踉跄一步，撞开隔离门，走进主控室。
地面开始震动。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不是单一记忆，而是成千上万条时间线同时展开。有的世界里，林深早就死了；有的世界里，叶知秋放弃了研究；有的世界里，王浩被改造成武器，陈峰成了叛徒，苏晚从未加入团队。
全息投影布满整个空间。每个画面都清晰得可怕。
叶知秋闭上眼，再睁开。她启动基因信号反向扫描，防护服结晶释放出稳定频率。她低声说：“我们不是数据，是活过的人。”
这句话响起的瞬间，能量体震动了一下。它的表面泛起涟漪，金属触手缓缓伸出，其中一条直奔林深。
林深站着没动。触手碰到他手掌时，一股信息流直接冲进大脑。他看到了更多——那些失败的世界，不是偶然，是被筛选掉的。系统一直在测试，测试人类会不会在绝境中放弃彼此。
另一个林深出现在他面前。这个林深穿着星铸族的银灰制服，眼睛是纯白色，没有瞳孔。他说：“你每一次犹豫，都在杀死更多人。如果当初你直接融合，地球不会沦陷一半。”
林深盯着他。“那你为什么没有成功？”
对方沉默了一秒。“因为我没有你们这些累赘。”
林深笑了。“那你根本不是我。”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根金属丝线，直刺对方胸口。丝线穿透身体的瞬间，那个林深开始崩解，化作数据碎片。
可更多的“他”出现了。每一个都说同样的话，每一个都宣称自己更理性、更强、更有效率。
王浩这时站了起来。他走到控制台前，用左手敲击键盘。机械臂残骸还在冒烟，但他不管。他接入能量流底层代码，开始扫描所有平行世界的共性。
几秒后，他停手。
“我找到了。”他说，“所有世界里，苏晚都没活过三年。她们都不信希望。”
苏晚抬头看他。
王浩转头对她笑了一下。“可我们信。”
他猛地砸下控制台面板，整块屏幕炸裂。火花四溅中，他扯断备用电源线，把残余能量全部导入防护矩阵。
陈峰这时松开了扳机。他把枪收进枪套，然后主动切断了自己的防护罩。
旧日创伤立刻涌上来。战友死在他怀里，家人变异成怪物，逃亡路上饿到啃皮带……这些记忆像潮水一样冲进脑子。
但他没有躲。
他一一指认：“这是我走过的路。我不删它，也不让它替我做决定。”
他抬起头，看向幻象中的“完美林深”。
“你不是他。”他说，“你怕疼，所以干脆没了心。可我们不怕疼，我们还活着。”
他抬手，一拳砸向空气。那一拳打穿了三个幻影。
能量体的光晕变了。它缓缓旋转，发出最后通牒：“留下一人，其余可走。”
空气凝住了。
王浩的假肢轻微震颤。苏晚的手链停止发光。叶知秋摘下眼镜，放在控制台上。陈峰没再摸枪。
林深突然笑了。
他走向能量体，把手贴在核心位置。“那就都留下。”他说，“我们不是选谁活，是决定一起改变规则。”
苏晚含泪，伸手握住项链。她轻声说：“我选相信。”
刹那间，五个人的意识连成一个环。能量体光芒暴涨，全息画面骤然收束，只剩一条路径——五人并肩走向一座崩塌的钟楼，推开门，光涌出来。
能量体的声音变得清晰：“测试结束。你们证明了人类不止计算得失，还能创造意义。欢迎进入意识战争。”
林深嘴角带血，但他在笑。他的瞳孔呈现不稳定的双月状，一银一灰，频率与能量体同步。他的手掌重新插回金属网络，位置没变。
叶知秋重新戴上眼镜。防护服结晶光泽柔和。她说：“我们赢了一小步。”她站着没动。
苏晚握紧项链，手链恢复静止。她眼里有泪，但神情坚定。
王浩的机械臂彻底脱落。他右臂从小指开始，完全结晶化，金属光泽从皮肤下透出。他关掉备用电源，靠墙而立。“这身铁皮早该换了。”他说。
陈峰滑坐在地，背靠墙壁。他喘着气，低语：“老子这次，没逃。”
能量体悬浮中央，光晕节奏与众人呼吸同步。金属触手缓缓收回，不再伸展。
所有人都在原地。意识连接闭环未解。空间没有转移。
林深睁着眼，视线穿过舱壁，落在那根延伸至虚空的金属丝上。丝线末端还在震颤，像是连着某种活的东西。
他说完“它还在等”之后，身体没有动，右手依旧插在地面金属丝网里，指甲发紫，皮肤下的淡紫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