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踩过b4层走廊的油渍，鞋底黏着血与金属碎屑的混合物。他没停，顺着那滩痕迹拐进侧道，手电光扫过倒塌的隔板和断裂的管线。尽头是m-7医疗舱的防爆门，半掩着，门框扭曲变形，像是被什么巨力从内部撞开过。
他推开残骸，冷风灌进来，带着腐锈和冷却液挥发后的刺鼻气味。一具守夜人尸体倒在墙角，战术背心撕裂，胸口嵌着一块弯曲的钢板。王浩蹲下，掀开尸体手臂，袖口内侧刻着编号“S.m.”——苏明实验室的旧编码体系。他伸手探入对方腰带夹层，摸出一支金属录音笔，表面被高温灼黑，接口处结了一圈氧化铜斑。
他掏出工具刀刮掉腐蚀层，接上便携读取器。屏幕闪了两下，跳出数据恢复界面。进度条缓慢爬升，信号断断续续。几秒后，一段声音挤了出来，沙哑、急促：
“……当你们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星铸族的‘唤醒协议’已经启动。我不是叛逃者，我是被选中留下的人。教授说，这不是灭绝，是筛选……只有能听见它声音的生命，才能通过考验。”
背景里有低频摩擦声，像齿轮在生锈的轨道上滑动。苏晚站在门口，忽然抬手按住项链，吊坠正微微发烫。她快步上前，调出声纹分析模块，将那段杂音单独剥离。波形图跳动几下，显示出一组重复节律——与她曾在遗迹中破解的星铸族高阶指令完全吻合。
“这不是干扰。”她盯着屏幕，“是回应。它们在监听我们能不能听懂。”
录音继续播放。那个声音颤抖起来：“他们把教授关进了地下隔离室，说他感染了暗蚀因子。可他说，那是主动植入的……他不是病人，是信使。最后他说了一句——‘三座门必须同时打开，否则地球会变成孵化场’。然后警报响了，我听见枪声，还有……机械的呼吸声。”
声音戛然而止。
王浩立刻切换底层日志，尝试修复中断的数据流。苏晚同步接入量子计算机，用项链共振频率反向模拟缺失频段。几分钟后，音频重新加载。
这一次，传来的是苏明的声音。
平静，清晰，带着教学时惯有的节奏感：“知秋，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请记住，我没有背叛人类。我只是完成了最初的任务——观察并记录进化节点的到来。”
叶知秋站在控制台旁，手指僵住。
“暗蚀因子不是武器，是种子。它只回应拥有星铸基因的生命。十年前那次地核异常，并非意外，而是第一道门的开启信号。南极冰层下的结构，是第一个锚点；火星奥林匹斯峡谷深处，埋着第二个；第三个，在月球地核——也就是现在你们所在的位置。”
陈峰站在角落，枪口垂下，眉头紧锁。
“三座遗迹必须同步激活。”苏明的声音继续响起，“任何单独启动的行为，都会触发宿主转化程序。林深体内的基因锁，不是缺陷，是钥匙。但他不能独自完成开启。需要三个坐标同时响应，需要有人愿意成为通道。”
录音到这里再次中断。
王浩猛地抬头，看向医疗隔离区的方向。林深仍躺在舱内，双眼闭着，右手贴在玻璃壁上，指尖紫纹如心跳般明灭。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属纹路，正沿着血管缓慢蔓延。
“他在共振。”苏晚低声说，“录音里的频率，和他体内的波动一致。”
叶知秋立即调出数据库，比对苏明提到的坐标。全息投影展开，三处地点在星图上亮起红点：南极光柱下方、火星峡谷底部、月球地核裂缝。她再叠加林深眉心纹路的能量分布图，发现三条脉冲线正好连接这三个位置，构成一个等边三角。
“我们错了。”她声音很轻，“一直以为他在对抗星铸族。其实，他是他们留下的观测终端。而林深……是唯一能激活终端的载体。”
陈峰跨前一步：“那就停下。现在切断所有连接，封锁这层区域。谁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话音未落，林深睁开了眼睛。
双月瞳孔映出幽蓝光泽，他缓缓抬起左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刹那间，整个基地的金属结构发出共鸣，地面震动，墙体缝隙中渗出暗紫色结晶，迅速生长成网状脉络。主控台自动启动，投影出一幅立体地图——由无数金属丝线编织而成，层层叠叠深入月壳，终点直指地核。
地图上的三个坐标，正与苏明所述完全重合。
苏晚跪坐在终端前，手指抚过屏幕上的标记点。泪水落下，砸在操作面板上，溅开微小水花。她没有擦，只是低声说：
“三座遗迹……一座在南极，一座在火星……最后一座，在这里。”
她指向脚下。
“我们脚下的月核，就是钥匙孔。”
王浩盯着那幅地图，忽然注意到一处细节——林深之前为稳定引力场而打入月壤的巨型钻头，此刻正缓缓沉入一道新裂开的地缝。钻头表面缠绕着暗蚀结晶，如同活体神经般搏动，与地下脉络彼此呼应。
“他已经开始了。”他说，“哪怕昏迷，他的身体也在执行程序。”
叶知秋调出能量监测曲线，发现钻头与林深的生命体征存在同步波动。每一次心跳，都推动钻头深入数厘米。月壳震动频率随之变化，正接近某个临界值。
“不能再等。”她说，“必须确认另外两座遗迹的状态。南极那边已经有我们的人工干预痕迹，但火星……还没有任何反馈。”
陈峰走到窗前，望向外面荒原。远处，守夜人小队正在清理最后几具改装暗蚀兽的残骸。他按下通讯器：“通知轨道站，准备派遣侦察艇前往火星峡谷。另外，封锁b4层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王浩收起录音笔，插进工具包内层。他看了眼林深，后者眼神涣散，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紫纹已爬至脖颈，右臂局部出现金属化。
“他还撑得住。”王浩低声说，“只要我们不让他断开连接。”
苏晚将离线存储器插入主控台，开始录制整套数据流。屏幕右下角显示“记录中”，绿灯闪烁。
叶知秋走到林深面前，握住他的左手。温度很低，皮肤下有细微震颤。
“你能听见我吗？”她问。
林深眨了一下眼。
接着，他的嘴唇动了，极其缓慢，吐出两个字：
“快走。”
陈峰转身看向地图投影，突然发现钻头轨迹发生偏移。原本笔直向下的路径，此刻开始呈螺旋状下沉，速度加快。监测数据显示，地下反应堆级能量正在积聚。
“不对劲。”他说，“它不是在打洞。”
王浩扑到控制台前，放大地质扫描图。
“它在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