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吧?我宁愿忘了是黄埔毕业生。”说着,丁宏河捂住了脸,遮掩着脸上的不好意思。
“为啥?”杜家振还没回过味来。
“丢人。”丁宏河吐出了两个字。
无风眨眨眼,明白了,他伸手拍了拍丁宏河肩膀。
杜家振却来了兴致,不顾丁宏河难看,抓住丁宏河的手:“老丁,说说,快说说,你咋读的军校?”
丁宏河是黄埔第十期第一批学员,1933年7月入校,那年他才十七岁,而报考条件是满十八岁,他多写一岁,隐瞒了岁数。本想进入骑兵科,毕业后纵马疆场,却被选进步兵科。1936年6月毕业后,进入187师。
学习成绩优异,领兵有方,但不会阿谀奉承,担任排长两年,未能被提升。守卫宋梁,军长黄杰临阵脱逃,将187师丢在后面。短短十几天丁宏河从排长打到副营长,便有了与陈焕先同样的命运,被鬼子俘虏。不过,他所在阵地弟兄们全部阵亡,而他与鬼子肉搏时,因体力不支,被鬼子打昏后才被俘虏。
随后投降成为和平军,但不是真心当二鬼子,想逃出去。马为广实行连坐法,一人逃跑,全班活埋,也就是让兵监督兵。丁宏河一时无法 逃脱,训练时又被胡秋一眼相中,觉得丁宏河并非一般士兵,于是拉出来单独询问。
真人面前,丁宏河只能如实说了自己身份。胡秋随即想调丁宏河担任卫兵,丁宏河已对国军长官失望至极,于是答应下来,但有个条件,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在丁宏河心里,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黄埔军校是神圣的地方,投降当汉奸就是对学校的亵渎。
胡秋的点头同意。不久,在胡秋力荐之下,丁宏河到二团当营长。代理军长后,胡秋又任命丁宏河担任卫队长,并恪守承诺,从未提及过丁宏河黄埔军校毕业。
今天,丁宏河说了,因为他相信无风和杜家振,也因为心有惭愧,他强装笑容:“竟然败比我年轻,还没读过军校的下山和尚。”
无风哈哈笑了两声,又赶紧摆手:“我只是侥幸,而且,你还没习惯游击战。”
无风是谦虚,但也说的实话,让丁宏河心里舒服很多,他看着无风:“我就想想知道,你这些战术从哪里学来的?”
无风眨了眨眼,想想之前,诚恳地说道:“要说的打仗,在应山时我就靠胆子大,随心所欲,来到宋梁,跟着司令员,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打仗。”
丁宏河早就打心里佩服陆文亭,看着既是文人,又不失武将风度,真是文武全才。他点头说:“陆司令很会打仗,开始我还以为他老人家也是黄埔毕业,或者保定军校毕业。”
“哈哈,咱们读过军校的可不多,但咱们司令员读书多,他说过,自己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嗯,说的是,战场才是最好的学校。”
杜家振还在羡慕嫉妒,听丁宏河这么说,不由呵呵笑了两声:“就是,就是,等打完仗,俺也大学毕业了。”
“快拉倒吧。”无风扭头冲杜家振笑道:“到现在,给你本书都看不明白,还想大学毕业?好好学吧,你!”
杜家振撇了撇嘴:“这不正学着呢,不打仗,俺天天跟教导员学认五个字,就是前面学了,后面忘,到最后,它认得俺,俺不认得它了。”
看着杜家振认真模样,无风和丁宏河哈哈大笑。笑过,丁宏河也认真地说:“还别说,到了独立大队,我真学到了很多,比如刺杀,基本动作一样,但咱们动作快,讲究脚步移动,讲究一招制敌,这是在军校里学不到的。”
“那是!”杜家振脸上露出了自豪:“这是大队长和俺们几个结合各种功夫之长,又结合小鬼子的刺杀动作,一起研究的。”
无风却谦虚地摆手:“都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
“可是管用啊,我注意过队员们刺杀的双眼,光是那目光就能唬住鬼子。”
无风不再谦虚,笑道:“哈哈,这倒是,咱们要先从气势上压倒鬼子。”
“还有咱们的战术,偷袭,伏击,都是胆大心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往后就不好打喽,鬼子二鬼子都学精了。”
“可咱们还要打下去。”
“是啊,打下去。”
小泥鳅跑了过来,说吉书记来了。
无风腾地站起来:“是不是有鬼子小队的情况?”
十多天了,那支偷袭的鬼子小队仍没有任何消息,吉咏正来了,还真可能带来了消息,三人立即大踏步走回村里。
村子西南,五百米外坟地里,一座坟包下,一支望远镜正看着他们。即便夜幕降临,视线已变得模糊。
鸠山夫已在坟头里蜷缩了三十六个小时,昨天天亮前,他带着四个鬼子军曹来到村东南方向。鸠山夫早就选好了地点,有枯草丛,有小树,还有可以藏身的坟包。坟包前还有三株秸秆,只剩下两片枯叶。
四个军曹用工兵锹,小心地掘出了洞。他们比盗墓还要仔细,尽量不留下一丝痕迹,挖出来的土,也全都装进袋子里背走。
走之前,等鸠山夫钻进洞内,又按照鸠山夫吩咐,在坟包上插上枯草,鸠山夫只露着眼睛,鼻子、嘴,还有可以拿起望远镜的右手。枯黄色的望远镜上,也盖着枯黄色的草,即便走近,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而且,这里不止一座坟包,有十几座,没事人们很少到这里来。
昨天白天,鸠山夫观察了一天,他在确定到底哪一个是无风。平川一郎和马为广都是笨蛋,交手一年多,竟然不知道无风长什么模样。一天过去,鸠山夫也没有确定哪个是无风。
但这家伙一点也不着急,夜里他还爬出去,靠近村头,观察岗哨位置。这家伙心里清楚,已偷袭过小宋庄一次,独立大队没有撤离,但无风肯定布置好了陷阱。漆黑的夜里,他已感觉到了村里的杀气。而这股杀气正是冲他而来。
今天早上,他有了发现。浅薄的雾气之中,他看到一位年轻的指挥官,站在西边村口,等着后面队伍。他身边站着一名队员,背着大刀。队伍陆续往外开进,他又看到一条壮汉站在了年轻指挥员面前。
鸠山夫握着望远镜,看清楚了无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