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内的寒气裹着林渊的泪，在苏清璃手背凝成细小的冰晶。
梦璃指尖按在阵盘上的力度越来越重，青莲投影的花瓣边缘开始泛起淡金，那是她动用本源力量的征兆：“我能感觉到……混沌意志在收敛暴戾，反而在顺着清璃姐姐的执念生长。”她抬头时，眼底映着阵盘跳动的红光，“就像……有人给它递了把钥匙。”
林渊的手指在苏清璃腕间微微发颤。
他能清晰触到她脉门处的混沌气息——不再是从前那种狂乱的撕扯，反而像条蛇，正顺着她的血脉缓慢盘绕，每一寸都裹着熟悉的温度。
“执念之钥。”
他低低重复这几个字，喉结滚动时，想起三百年前在古魔渊，苏清璃为救他强行运转《太虚剑经》残篇，当时她咳着血说“我不能让你死”，那时她的执念是生；
又想起百年前在混沌海边缘，她为破封印替他挡下三道灭世雷，那时她的执念是“你要活”。
原来所有的“不能”与“要”，都成了此刻混沌意志啃噬她的阶梯。
“三十三天的星璇遗民开始集结了。”
梦璃的声音突然轻了些，她指尖虚点向冰棺外的穹顶。
林渊这才注意到，原本漆黑的穹顶不知何时被染成了血色，无数光点如流萤攒动——那是星璇遗民的战舟，每一盏光都是一名化神境以上的修士。
他记得三天前收到的传讯：太虚圣人在不周山立起“诛魔碑”，称九霄盟勾结混沌，要率五大圣人“清剿异端”。
“太虚那老东西等这机会等了五百年。”
林渊松开苏清璃的手，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冰棺边缘，震落一串冰珠。
他望着穹顶的流萤，眼底的黑血又渗了一丝——那是他强行压制识海混沌黑球的代价。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嗡鸣，第七层的“因果狱”纹路正在发烫，那是他预见过的画面：五大圣人的法相遮天蔽日，苏清璃的身影被混沌吞没，而他站在尸山血海里，手中的剑断成三截。
“你若要硬抗五大圣人，必须动用超脱狱的力量。”梦璃的青莲投影突然变得清晰，花瓣上凝着水珠，“但九狱塔本是天道囚笼，你每用一次，天道的反噬就重一分……”
“天道？”林渊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三百年前我被废修为当矿奴时，它在哪？百年前青霄宗被灭满门时，它在哪？”他转身看向冰棺里的苏清璃，目光软了一瞬，“现在它倒要跳出来当裁判了？我斩神斩魔，斩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老东西，是这吃人的规矩。”
穹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一名玄衣传令使从血色光雾中俯冲而下，单膝跪在林渊脚边：“盟主，各部已集结完毕，星璇遗民的大长老说……”
“让星璇遗民全部撤去无光界。”林渊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霜，“告诉大长老，若有人敢抗命，我亲自送他去见太虚。”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但战部留下。”
传令使的后背瞬间湿透。
他知道所谓“战部”，是九霄盟最精锐的三千死士，每人都在入盟时种下“同死印”——林渊若死，他们的识海会在瞬息间爆成血雾。
“是。”他叩了个头，起身时腰间的令旗无风自动，化作流光冲上穹顶。
梦璃望着那道流光，指尖轻轻抚过阵盘上的裂痕：“你留战部，是要当诱饵？”
“五大圣人要的是我这条‘混沌祸首’的命。”林渊走到冰棺前，伸手替苏清璃理了理被寒气冻成冰缕的发丝，“他们若见不到我，这仗打不起来。”他的指腹擦过她嘴角的血渍，又沾了一手红，“但清璃……”
“我会守着她。”梦璃的青莲投影突然裹住冰棺，花瓣上的水珠落进冰缝，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混沌意志现在借着执念生长，我用青莲本源压制它，但最多撑七日。”她的目光扫过林渊雪白的发丝，“你得在七日内解决五大圣人。”
林渊的手掌按在冰棺上。
冰棺里的苏清璃忽然动了动，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蝶。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冰棺，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等我回来，这次换我攥着你的手说‘别离开’。”
穹顶的血色更浓了。
林渊直起身时，腰间的九狱塔突然发出蜂鸣，识海深处的混沌黑球上，那道银纹已经爬了半圈。
他抓起案几上的太虚剑，转身走向穹顶的光雾，玄衣猎猎作响。
冰棺内，苏清璃的眉心突然闪过一缕黑气。
她原本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眼底混沌翻涌，却在某个瞬间，透出一丝极淡的清明。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冰棺内壁——那里正贴着林渊方才按出的掌印。
“阿渊……”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却突然被剧痛扯碎。
她猛地捂住额头，指缝间渗出黑血，混沌气息如活物般从七窍钻出，将冰棺内的青莲投影撞得支离破碎。
冰棺内的寒气骤然翻涌。
苏清璃原本被青莲投影压制的混沌气息突然暴起，黑红雾气如毒蛇般绞碎花瓣，在她眉心凝成一枚扭曲的印记。
她浑身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林渊手背，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瞪着一双混沌翻涌的眼，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阿渊……他们在叩门……”
林渊的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苏清璃体内的混沌印记正与外界某种庞大存在产生共鸣——那是比五大圣人更古老、更冰冷的意志，像一根无形的线，正将圣人的神念往九霄盟核心区域牵引。
他的掌心按在她后心，九狱塔第七层的因果之力疯狂涌动，试图切断那根线，却只触到一片滑不留手的混沌壁垒。
“混沌意志在借清璃的执念当引！”梦璃的青莲投影剧烈摇晃，阵盘上的裂痕突然蔓延至边缘，“它早就算准你要冲击第八层九狱塔，所以故意暴露破绽，引圣人来搅局！他们现在知道你突破在即，怕你掌控超脱狱的力量！”她的声音带着本源受损的沙哑，指尖渗出淡金色的血，“再晚一步，圣人的围剿就会和混沌侵蚀形成内外夹击——”
“够了。”林渊打断她，声音沉得像压着千年玄铁。
他低头看向苏清璃，她眼底那丝清明正被混沌吞噬，最后一刻竟扯出个极淡的笑：“阿渊……别怕……”这抹笑刺得他心口发疼，却也让他的神智彻底冷下来。
他反手握住苏清璃的手，将自己的混沌黑球之力渡过去——那是他与九狱塔共生的代价，此刻却成了暂时稳住她的锚。
“启动虚空迷阵。”他转身对穹顶大喝，声音震得冰棺嗡嗡作响，“封锁核心区域，所有传送阵只进不出。”玄色大氅下的手指快速结印，九狱塔在识海轰鸣着展开第七层“因果狱”的纹路，“终焉狱”的力量被他强行抽离半分，在冰棺周围构筑起漆黑的结界——那是能短暂抵御圣人法相的杀招，代价是他的嘴角立刻溢出黑血。
梦璃的投影突然消散。
林渊转头时，只看见她本体跌坐在阵盘前，青莲根须渗出金血，却仍在艰难结印：“我去加固外围屏障！清璃姐姐就交给你——”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青光穿透穹顶，留下半句未说完的“小心他们……”
远方传来的震动比想象中更快。
林渊刚将苏清璃重新放入冰棺，整座地宫的穹顶便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
他抬头望去，五道浩瀚神光正撕裂天际，每一道都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最前方那道金红交织的，是太虚圣人的“太初神焰”；紧随其后的青芒，该是玄策圣人的“天衡法则”；还有两道暗紫与幽蓝，分别是冥河与沧海圣人的本命神通。
最后那道纯黑的光，竟让他识海的九狱塔都产生了共鸣——那是来自混沌海的“湮灭圣人”，传闻与混沌意志有说不清的纠葛。
“好个五大圣人。”林渊抹去嘴角黑血，太虚剑自动出鞘悬浮在身侧，剑鸣如龙吟，“合该你们来给我突破第八层祭剑。”他的目光扫过冰棺，那里苏清璃的混沌印记仍在跳动，却被终焉结界压得翻不起大浪，“清璃，你看，当年在矿洞被欺辱时，我想着要活；青霄宗覆灭时，我想着要战；现在……”他的手指轻轻按在九狱塔上，塔内传来第八层“超脱狱”的呼唤，“我要让这天地知道，谁才是自己命运的主。”
五道神光已至头顶。
林渊能清晰感觉到第一波攻击的余威正在撕裂虚空，脚下的地脉发出垂死的哀鸣。
他却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将太虚剑指向苍穹，九狱塔第八层的封印在识海发出脆响——那是他用三百年积累的因果之力，加上苏清璃的执念，加上九霄盟三千死士的同死印，共同撬动的枷锁。
“来了。”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带血的冷笑。
第一道攻击落下的瞬间，虚空如玻璃般碎裂。
林渊站在龟裂的空间里，任由乱流撕扯着玄衣，却始终望着冰棺的方向。
他能听见冰棺内苏清璃的呻吟渐弱，能听见梦璃在远处的喝骂，能听见三千死士的战吼穿透屏障——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识海里，九狱塔第八层的门，开了。
九霄盟外围，一道青芒闪过。
玄策圣人手持“天衡令”站在破碎的屏障前，法相上的法则纹路泛着冷光。
他望着核心区域翻涌的混沌与剑气，指尖的天衡令突然震颤，在虚空中映出林渊的身影。
“林渊……”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核心区域内，林渊的冷笑更浓了。
他抬起手，太虚剑自动没入掌心，剑身上流转的，是超脱狱的银色流光。
第一波攻击的余波散尽时，人们只看见他站在废墟中，脚下是破碎的圣人法相残片，手中的剑，正指向天际——那里，五道身影的轮廓，已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