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的午后,阳光难得冲破云层,洒在暖阁的案上。林晚晴握着银针,终于绣完了《寒梅映雪图》的最后一针——淡墨绢布上,老梅枝干苍劲,雪粒凝在花瓣边缘,石青绣线勾勒的梅蕊透着冷艳,连落在枝桠间的飞鸟,都绣得灵动鲜活。
她将绣品轻轻展开,对着阳光细看,忽然想起李宸教她画梅时说的“风骨”二字。这绣卷里的梅,何尝不是她如今的模样?挣脱了情爱的束缚,在岁月里活出了自己的坚韧。正出神时,宫女捧着一个素色信封走进来:“姑娘,东宫的小太监送来的,说是殿下亲手写的。”
林晚晴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粗糙的信纸边缘,竟有些紧张。她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折得整齐的笺纸,李宸的字迹刚劲有力:“明日除夕,宫中设家宴,然藏书阁更静。若你愿来,我备了新磨的松烟墨,可与你一同写春联;亦煮了屠苏酒,能驱岁末寒。”
笺纸末尾,还画着一朵小小的墨梅,笔触简练,与他教她画的模样如出一辙。林晚晴将笺纸贴在胸口,忽然觉得阳光都暖了几分——从前李昭的承诺总带着敷衍,而李宸的邀约,却满是妥帖的体谅,知道她不喜喧闹,便选了清净的藏书阁。
“替我回殿下,”林晚晴笑着对宫女说,“明日我准时过去,再把这幅《寒梅映雪图》带上,当作除夕的礼。”她将绣卷小心收进锦盒,又取出前日染好的大红布,想着明日可裁成春联纸,亲手写一副春联,也算应了岁末的景。
次日除夕,暖阁外飘着细碎的雪。林晚晴穿着石青襦裙,提着锦盒走向藏书阁,远远便见阁前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帘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福”字,是李宸的笔迹。她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炉子里燃着银丝炭,案上摆着松烟墨、朱砂砚与大红纸,旁边的小炉上温着屠苏酒,香气袅袅。
“来得正好,墨刚磨好。”李宸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支大楷笔,见她提着锦盒,眼底露出笑意,“这便是你说的绣品?”林晚晴点头,将锦盒递过去,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绣卷,目光里满是惊叹:“这雪粒的针脚竟如此细密,连光影都绣出来了,比画更有韵味。”
他将绣卷挂在书架旁,转头看向案上的红纸:“我们先写春联,民间说‘春联驱年兽’,虽为习俗,却也添些年味。”林晚晴接过他递来的笔,蘸了墨在红纸上落下,一笔一画写得认真,虽不及李宸的笔力,却也工整清秀。李宸在一旁看着,偶尔提点她运笔的力度,墨香混着屠苏酒的香气,在阁内漫开,竟比宫中的家宴更显温馨。
写好春联,李宸给两人各斟了一杯屠苏酒:“按习俗,屠苏酒要从年少者喝起,你先饮。”林晚晴接过酒杯,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药香,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她看着李宸饮尽杯中酒,忽然轻声道:“多谢殿下这段时日的照料,若不是您,我或许还困在过去的情伤里。”
李宸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眼底的光亮上,语气诚恳:“能走出来,靠的是你自己的坚韧。我不过是陪你看了几次花,聊了几句书,算不得什么。”他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岁华纪胜》,递到她手中,“这书里记了民间的岁时习俗,往后春日有花朝,夏日有荷宴,若你愿,我们可一同去看看。”
林晚晴接过书,指尖抚过扉页,忽然明白,这不是客套的邀约,而是他想与她一同走向未来的心意。她抬头看向李宸,眼底闪着泪光,却笑着点头:“好。”窗外的雪还在下,藏书阁内却暖得像春天,红灯笼的光映在两人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像一幅定格的岁末暖图。
而王府里,李昭正独自坐在膳厅里,面前摆着一桌冷掉的年夜饭。内侍来报,说东宫藏书阁挂着林晚晴绣的《寒梅映雪图》,两人还一同写了春联,他听后,忽然将酒杯摔在地上。酒液洒在红毯上,像一滩破碎的月光,正如他那段再也无法挽回的情。
他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想起从前林晚晴总缠着他写春联,说“要一起贴在王府的门上”,可如今,她的春联贴在了藏书阁,她的身边也换了人。他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有些真心,一旦辜负了,就再也暖不热了。
暮色降临时,林晚晴与李宸一同将春联贴在藏书阁的门上。红色的春联映着白雪,格外喜庆。李宸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伸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轻声道:“天晚了,我送你回暖阁。”林晚晴没有拒绝,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踩着积雪往回走。
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林晚晴忽然觉得,这岁末的雪,不是冷的,而是暖的;这漫长的岁月,不是孤单的,而是有归处的。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李宸,眼底满是笑意——她终于明白,最好的感情,不是轰轰烈烈的甜言蜜语,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与懂得,是彼此成就,是共同走向更明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