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藏书阁的飞檐,林晚晴便到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腰间系着素色丝绦,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竹篮——里面放着昨日刚晒好的菊花茶,想着李宸连日埋首书卷,或许能解解乏。
守阁的老太监见了她,连忙躬身行礼:“林姑娘,殿下一早便吩咐了,说您来寻书,让奴才直接引您去东阁。”林晚晴点头道谢,跟着老太监穿过一排排书架,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墨香与纸张的气息,比御花园的花香更添了几分沉静。
东阁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技艺书籍,从《考工记》到《绣谱》,从《木经》到《妆台记》,整齐地按类目排列。李宸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一卷《雪宦绣谱》,见她进来,便将书卷递过来:“这是前朝绣圣沈寿的着作,里面记了‘虚实针’‘打籽绣’的技法,你若想学刺绣,这卷最是实用。”
林晚晴接过书卷,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竟有些激动。她翻开第一页,便见细密的批注,是李宸的字迹:“绣艺如处世,针脚需匀,配色需和,心躁则线乱,心静则绣精。”这些话不仅说的是刺绣,更像是在提点她处世的道理。
“多谢殿下费心。”林晚晴将书卷抱在怀里,又看向书架,“我还想寻些关于染布的书,从前母亲教过我简单的扎染,如今想试着染些素色的布料,做绣品的底布。”
李宸闻言,便引着她走向另一排书架,抽出一卷《天工开物·彰施》:“这里面记了草木染的法子,用苏木染红,用槐花染黄,用蓼蓝染青,都是天然的染料,不伤手,染出的颜色也雅致。”他翻开书页,指着一幅插图,“你看,这是‘蜡缬’的步骤,先在布上涂蜡作画,再浸入染缸,染好后煮去蜡,便能显出花纹,很是有趣。”
林晚晴凑过去看,插图上的女子正专注地涂蜡,神情认真又从容。她忽然想起从前总为李昭的喜怒而辗转难眠的自己,再看看图中女子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向往——若能像这样,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不为情爱所困,该是何等自在。
两人正说着,老太监端着两碗菊花茶进来,轻声道:“殿下,林姑娘,这是姑娘带来的茶,奴才刚泡好。”李宸接过茶盏,递给林晚晴一碗:“你有心了,这茶清润,正好解了书卷的燥气。”
林晚晴捧着茶盏,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底。她看着李宸认真讲解染布技法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的相处比从前与李昭的甜言蜜语更让人心安——他从不用承诺讨好,只用实际的陪伴与提点,给她最需要的支撑。
正待再选几卷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李宸皱了皱眉,让老太监去查看,不多时,老太监回来禀报:“是王爷……他在阁外摔了茶盏,说要见林姑娘。”
林晚晴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平静地对老太监道:“你去回王爷,我在与殿下寻书,不便见客。”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眼底也没有了往日的波澜——她知道,有些门,一旦关上,就不该再轻易打开。
李宸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眼底露出一丝赞许。他对老太监道:“按林姑娘的话回,再告诉王爷,藏书阁乃清净之地,不可喧哗。”老太监应声退下后,李宸看向林晚晴:“若你觉得不适,我们便先回暖阁。”
“不必了。”林晚晴摇摇头,重新看向书架,“我还想再选一卷关于绣品纹样的书,殿下说《历代帝王图》里的服饰纹样精致,或许能给我些灵感。”她的语气从容,仿佛方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有指尖微微泛红的茶盏,泄露了她曾有过的片刻紧张。
李宸不再多言,陪着她在书架间寻找。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与书架上的书卷相映,竟像一幅安静的画。林晚晴捧着选好的几卷书,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她或许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热烈地爱一个人,但她会热烈地爱自己,爱手中的针丝,爱眼前的书卷,爱这重新找回的、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藏书阁外,李昭看着紧闭的大门,脚边是破碎的瓷片与泼洒的茶水。他昨夜想了一夜,今日特意来寻林晚晴,想再求一次原谅,却没想到连她的面都见不到。风吹过,带来阁内淡淡的墨香,也吹散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他弯腰捡起一片瓷片,指尖被划破,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与茶水混在一起,像极了他那段早已破碎、再难复原的情。
他缓缓转身离开,背影比往日更显落寞。藏书阁的门始终紧闭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了他与林晚晴的过去,也隔开了他与那个曾被他弃之不顾的真心。而阁内的林晚晴,正与李宸讨论着书中的绣技,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与坚定——她知道,属于她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