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都,昔日将军府的奢华装饰已被尽数撤去,取而代之的是简洁高效的军事地图、不断更新的情报卷宗和忙碌穿梭的海军参谋。这里,已然成为了海军接管和之国行动的中枢神经。而在指挥部最核心的静室内,鹤中将正端坐在一张古朴的茶案后,她的面前,摊开着密密麻麻、记录着和之国二十年暗流与罪孽的卷宗。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纸张陈旧的气味,与她此刻所谋划的内容形成了微妙的反差。她的眼神平静如水,指尖轻轻划过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黑炭大蛇时代各级官员、税吏、打手以及依附其生存的各类帮凶。
“黑炭家的根基,在于恐惧与利益,而非忠诚。”鹤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侍立一旁的副官耳中,“树倒猬狲散,是这类附庸的常态。传令下去,发布特赦公告:凡黑炭一系余党,主动向海军自首,并如实供述所知罪状、检举同伙及藏匿地点者,可视其情节与贡献,予以减刑或从轻发落。”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如同冬日寒泉:“至于那些仍试图负隅顽抗,或在暗中破坏重建秩序、散播谣言者……一经查实,不必请示,连同其直系亲属,一并按战时法令,从严、从速处置,以儆效尤。”
这条刚柔并济的命令,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迅速切中了黑炭残余势力的要害。公告发出不到三日,便有大量中下层的黑炭爪牙,为了保全自身,争先恐后地前来“投诚”。他们带来了隐藏在平民中的同党名单、秘密仓库的位置、乃至一些黑炭家试图转移的财富线索。依靠这些情报,海军特种部队与宪兵队展开了数次精准的夜间行动,悄无声息地拔除了一批潜伏的钉子,收缴了大量违禁品和财物,有效地遏制了潜在的破坏活动。
相比于已成丧家之犬的黑炭余孽,另一股潜藏的力量则更为棘手——以“狂死郎”传次郎为首的光月家族残党。他们熟悉和之国的一草一木,在民间仍有一定的影响力基础,且意志更为坚定。
对于他们,鹤的策略显得更为深远和耐心。她并未急于调动大军进行拉网式搜捕,那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激起民间的同情。
她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和之国各地如火如荼展开的、由西海商会主导的重建工程。
“通知金妮会长,”鹤通过加密通讯与西海商会联系,“在招募当地劳工参与港口修复、道路修筑、房屋重建时,留意那些身强力壮、眼神警惕、对光月时代流露出特殊怀念情绪的青壮年。将名单汇总过来。”
很快,一批经过伪装的海军情报人员,以“商会工头”、“技术顾问”或“账房先生”的身份,混入了各个重建工地。他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记录着可疑人员的言行、交际圈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对当前局势的不满。
与此同时,鹤授意海军宣传部门,启动了一场无声无息却影响深远的信息战。他们利用刚刚修复的有限广播线路,以及在各个救助点、工地张贴的告示,开始有选择性地、循序渐进地向和之国平民“科普”被刻意模糊或美化的历史。
强调关联性:“……根据可靠史料记载,原九里大名光月御田,曾私自离开和之国,登上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船只,并与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诸位当知,海贼王罗杰,乃是搅乱整个世界、开启大海贼时代的元凶,是世界政府与海军坚定不移打击的对象……”
解构英雄叙事:“……面对凯多与黑炭大蛇的阴谋,光月御田选择了相信敌人的承诺,以滑稽的舞蹈换取虚无的和平,长达五年之久!这五年的退让,不仅耗费了国力民力,更错失了最佳的抵抗时机,最终导致将军被害,和之国彻底沦陷……此等决策,岂是智者所为?岂堪为君?”
塑造威胁形象:“那个名为光月桃之助的孩子,据信是光月御田的唯一血脉。他年纪虽小,却已成为某些不甘失败的旧势力妄图复辟的象征。他的存在本身,就可能为刚刚摆脱凯多魔爪的和之国,引来新的、难以预料的灾祸与动荡……”
这些信息,真真假假,半遮半掩,如同慢性毒药,一点点地渗入和之国平民的认知中。它们没有直接命令民众去恨谁,而是引导他们去“思考”,去“怀疑”。
鹤轻轻吹了吹茶杯中氤氲的热气,对副官淡淡道:“毁灭一个象征,有时并不需要刀剑。当信仰本身从内部开始腐朽时,比任何外力都更具摧毁力。诛心为上,攻城为下。我们要让和之国的人自己睁开眼,看清楚,‘光月’这两个字,在过去带来的并非荣耀与安康,而在未来,可能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与危险。”
在这位海军智囊的精心布局下,一张针对光月残党的、融合了情报渗透与舆论引导的无形大网,已然悄然撒开,并且正在缓缓收紧。
藏身于花之都某处暗巷、伪装成落魄艺伎的传次郎,敏锐地感觉到了周遭气氛的变化。前来接头的下属越来越难以信任,昔日一些对他们抱有同情、愿意提供些许帮助的平民,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疏离与审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并非来自明刀明枪的追杀,而是来自这无所不在、逐渐冰封的舆论环境。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正在不断缩小的透明囚笼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愈发艰难。鹤的棋局,已然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