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一蹦一跳地跑进里屋，木质楼梯很快传来“咚咚咚”的踩踏声。
谢维康望着那道门帘，眼神里满是温柔，静静等候她出来。
一旁的李父始终面无表情，头也没回，只轻声对谢维康警告道：“小子，记住我们的约定，我再提醒你一次。”
谢维康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清楚自己早已食言，却还是硬着头皮应道：“我会记住的。”
幸好李父没有抬头。
谢维康本就不擅长掩饰说谎时的神色，若是对上李父那双精明的眼睛，想必他定会当场穿帮。
没过多久，楼梯传来“吱呀”的声响，李梅再次从门帘后走出，她换上了那件米黄色毛衣，下身搭着一条紧身牛仔裤，利落的穿搭将姣好身段勾勒得愈发鲜明。
李父不经意抬头瞥见这件毛衣，疑惑地问道：“你啥时候多了件这样的毛衣？”
李梅对着父亲吐了吐舌头，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对李父说道：“要你管。”话音刚落，她便拉着谢维康的手，一溜烟跑出了裁缝店。
李父在店里对着两人的背影喊道：“死丫头，怎么跟大人说话呢？唉，慢点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谢维康骑着自行车，李梅侧坐在后座，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朝着家具厂的方向去了。
“人人那个都说唉，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李梅坐在车上，忍不住唱起歌来，甜美的嗓音在济南的街头轻轻回荡。
“梅子姐姐，咱们去哪儿？”谢维康问道。
李梅想了想，说道：“去你们厂吧，我想杨显梅姐姐她们了，想跟她们聊聊天。”
“好咧！那咱们加速喽！”谢维康应着，脚下力道加重，自行车倏地加快了速度。
李梅伸出左臂，感受着风从指尖掠过，阳春三月的晨风，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
“喔……到喽！”两人兴高采烈地进了厂区，经过寝室门口时，谢维康随口说了一句。
屋里的杨显梅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见他们顿时笑了，招呼道：“哟，梅子来啦？”
李梅转头，甜甜地喊了声：“姐。”
杨显梅笑着点头，朝她挥挥手道：“快来这儿坐。”
李梅一蹦一跳地跑到她跟前，笑着夸道：“姐，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杨显梅轻轻揪了揪她的脸蛋，夸道：“你这小嘴真甜，姐就爱听。说，那臭小子有没欺负你？”
李梅脸颊微红，小声说道：“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杨显梅笑着说，“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姐说，姐帮你收拾他。”
李梅点点头，跟着杨显梅进了屋，在赖春香的床上坐下。
上次她醉酒就是在这张床上睡的，此刻坐下来格外自然，没有半分违和。
正在织毛衣的赖春香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腾出更多空间。
“赖姐，你也会织毛衣呀？”李梅见她手里的针活，笑着打招呼。
赖春香停下动作，右手小指习惯性地勾了勾毛线，防止打结，抬头应道：“这不没事干嘛，随便织几针打发时间。”
李梅拿起床上那件织了一半的棕色毛衣，看得出来是给男人穿的，于是好奇地问：“这是织给谁的呀？”
赖春香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语气里带着点哀怨道：“给我家那口子织的。他一个人在家，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李梅看着她的神情，没再多说，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时，赖春香的目光落在了李梅身上的毛衣上，她放下织针站起身，一把拉过李梅，眼里满是惊喜，问道：“咦，你这件毛衣真好看！是你自己织的吗？”
李梅脸一红，没说话。
杨显梅在一旁酸溜溜地接话说道：“这可不是她织的，是人家未来婆婆亲手织的。你瞧，儿媳妇和女儿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儿媳妇有这么漂亮的毛衣，女儿呀，啥都没有。”
李梅的脸更红了，娇嗔着说道：“姐……你又笑话我。”
杨显梅收起调侃的语气，认真打量起这件毛衣，评价道：“说真的，这手艺确实好。你看这针脚，每一针轻重都均匀，整体看着特别平整。”
“没错，”赖春香附和道，“尤其是领子这部分，两针上两针下，每一列都笔直。”
杨显梅指着李梅胸口的花纹，点评着：“你看这四条麻花纹，每一条都是两股线相互缠绕，分明是盼着你和我弟能永远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想想，是不是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意思？”
“对对对，肯定是！”赖春香连连点头，同意杨显梅的分析。
李梅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解读毛衣，脸颊渐渐发烫。
赖春香还在继续，一边指着毛衣的细节一边说道：“还有肩膀这里的玉米粒花纹，还有小腹这片像麦穗似的上下针，这都是象征丰收和家业兴旺呢。”
杨显梅赞同地点头，拍了拍李梅的胳膊说道：“你看，你这未来婆婆对你的期望可高了。”
李梅低着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小声求饶道：“两位姐姐，你们快别再说了。”
杨显梅对着赖春香坏笑道：“师父你快看，这小妮子还害羞呢。”
“谁害羞啊？”谢维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三个人的打闹。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谢维康手里拿着个啃得只剩核的苹果，又啃了两口才扔进垃圾桶。
见她们三人都盯着自己不说话，谢维康含着一嘴苹果渣，含糊地问道：“你们刚才在聊啥？谁害羞了？”
杨显梅没好气地说道：“要你管？女人聊天，你一个大男人瞎打听什么？”
谢维康咽下嘴里的苹果，举起双手投降道：“我投降，我投降。你们聊，我去找显聪哥玩。”
杨显梅像赶苍蝇似的摆手道：“去去去，找你显聪哥去，别在这儿打扰我们说私房话。”说着“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谢维康摸了摸鼻子，转身要刚要走，门又开了条缝，杨显梅探出头来，又叮嘱了一句：“不许偷听！”随后再次“砰”地关了门。
谢维康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寝室去了。
屋里，杨显梅关好门，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椅子，侧靠在椅背上。
赖春香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可真是把你这便宜弟弟拿捏得死死的，他那能说会道的嘴，到你这儿就成哑巴了。”
杨显梅不屑地撇撇嘴道：“他呀，就是个吹牛大王，谁稀罕。”
赖春香也撇撇嘴，打趣道：“哟，现在不稀罕了？当初……”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改口道，“你不稀罕，总有别人稀罕，对吧？”说着还伸手勾了勾李梅的下巴。
“唉呀，两位姐姐，你们真坏！”李梅又羞又气地娇嗔道。
这时，杨显梅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脐橙，用刀子切成了四瓣。
赖春香则重新拿起织针，继续织毛衣。
“弟妹，来尝尝这个，”杨显梅递了一瓣脐橙给李梅，说道，“这是从咱成都老家带来的，可甜了。”
李梅接过脐橙，微微前倾身子，怕橙汁溅到衣服上，轻轻咬了一口，感叹道：“真好吃，要是再酸一点就更好了。”
杨显梅顺手递了一瓣给赖春香，对着李梅说道：“脐橙就是要甜的才好吃，再酸就不对味了。”
赖春香摆摆手表示不吃，右手习惯性地把毛线在指间绕好，低头说道：“其实小谢算得上是个优秀的小伙子了。你看他脑子灵活，多才多艺，干活也机灵。哪像我家那口子，整天闷葫芦似的，做事还得人催，戳一下才动一下。”
杨显梅吃完一瓣脐橙，用纸巾擦了擦手，看着低头吃橙子的李梅，语气里带着点幽怨说道：“可不是嘛，好男人总都是别人的。”说着，她又拿起一瓣脐橙递到嘴边。
“呃……”突然，李梅发出一声干呕，连忙猫下腰。
赖春香赶紧停下手里的活，伸手给她拍着背。
杨显梅还以为她吃得太急，笑着调侃道：“咋了？这橙子有这么好吃？就算好吃也别着急，这儿还有呢。”
李梅缓过劲来，坐直身子，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可能是最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肠胃不舒服，最近总这样干呕。”
赖春香的动作猛地一顿，手里的织针停在了半空。
杨显梅也停下了吃橙子的动作，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赖春香郑重地问道：“梅子，你说你这几天总干呕？”
李梅点点头。
“还特别想吃酸的？”赖春香又问。
李梅再次点头。
赖春香放下织针，看着李梅的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提了一个问题：“那你还记得，上次来例假是什么时候吗？”
李梅一听这话，脸瞬间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问道：“赖姐，咋突然问这个呀？”
“没事没事，”赖春香故作轻松地说道，“咱们都是姐妹，问问怎么了？快说说。”
李梅抬起头，努力回忆着：“好像……1月份和2月份都没来，我还正纳闷呢。”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赖春香追问道。
李梅摇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以前每个月都挺准的，顶多差个两三天，这还是第一次。”说着，她突然抓住赖春香的手，声音里带着慌乱，问道，“赖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
赖春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别瞎想。女人嘛，偶尔不准时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李梅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赖春香突然对着杨显梅说道：“显梅，快，再切个脐橙给梅子尝尝。”
杨显梅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应了声：“哦，好。”接着又从果盘里拿了个脐橙切了开来。
之后，三人又聊起了家常，偶尔传来阵阵笑声，直到曾辉禄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开饭喽！”
……
午饭时间到了。
众人在食堂开开心心地吃过饭，杨显梅和赖春香一左一右陪着李梅，往寝室走去。
谢维康郁闷地跟在后面，心里嘀咕：“唉，这叫什么事啊。本来还想着周末能跟李梅好好待一会儿，结果她被这师徒俩霸占了。早知道就不带她来厂里了，还不如去黄河边约会呢。”
刚走到寝室门口，李梅对两人说：“不好意思，我先去上趟厕所，你们先聊。”
看着李梅往厕所方向走了，赖春香赶紧拉着谢维康进了屋，又对杨显梅说道：“把门带上。”
谢维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愣愣地站在原地。
赖春香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地说道：“小谢，姐问你件事，你必须老实说。”
“什……什么事？”谢维康机械地回答。
“你跟梅子，是不是已经发生关系了？”赖春香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谢维康瞬间结巴了，吞吞吐吐地问道：“什……什么关系？”
“你还在这儿给我装傻？”赖春香有点急了，“当然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
谢维康的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我……我……”
看着他这副模样，赖春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谢维康还没反应过来，反倒疑惑地问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杨显梅听到这话，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意，她赶紧强压了下去。
结合李梅今天的状态、赖春香刚才的问题，还有谢维康此刻的默认，她猛地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赖春香身边，拉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震惊地确认道：“难道说……她怀孕了？”说完，她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李梅走了进来，看着三人奇怪的表情，笑着问道：“你们刚才说怀孕了？谁怀孕了呀？”
谢维康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也顾不上避讳李梅了，盯着赖春香，急切地问道：“你是说，梅子她怀孕了？”
赖春香看了看李梅，又看了看谢维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梅好似还没明白，可语气里似乎多了一分焦急，继续问道：“你们到底在说谁啊？谁怀孕了？”
屋里没人说话，可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李梅身上。
李梅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一点点变白，声音里带着颤抖地确认道：“你们……你们是说……我怀孕了？”
赖春香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别慌，我们也只是猜测，眼下最稳妥的，是去医院做个b超确认一下，这事可大可小，不能马虎。”
李梅突然扑进谢维康怀里，双手拍打着他的胸口，声音里满是无措：“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要是我真怀孕了，那该怎么办呀？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大坏蛋！”
谢维康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坚定道：“不怕不怕，有我呢，我一定会负责任的。”
杨显梅和赖春香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赖春香走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胳膊，建议道：“我看下午有空，你们就赶紧去趟医院吧。”说完，她打开门，又给杨显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离开。
杨显梅立刻明白了，跟着走出了寝室，关门时还特意轻手轻脚，怕打扰到屋里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