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醉!谁、谁说我醉了!”容易慧靠在司砚慈怀里,脸颊酡红,眼神迷蒙,却还挥舞着手臂强调着,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和执拗。
“好好好,没醉没醉,我们慧慧酒量最好。”柳含烟连忙笑着安抚,语气里满是宠溺。
“就是,小姑姑最厉害!”圆圆和满满也在一旁拍手起哄。
众人也都笑着附和,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大家开始享用美食,谈论着方才典礼上的趣事,说着对未来修炼的憧憬。觥筹交错间,灵酒的暖意流淌在每个人的四肢百骸。
吃着吃着,容易慧忽然放下筷子,双手托着腮,目光有些飘忽地望向厅堂中央那盏明亮的琉璃灯,声音轻轻的,像是在问大家,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说……那个‘应天大劫’……要是……要是真的可以有一个人,站出来,就能救下所有人,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你们会觉得怎么样?”
她问得突兀,带着孩子气的天真,却又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东方启正微醺,闻言想也不想,大着舌头道:“那、那肯定好啊!天大的好事!要真有这么个人,那就是救世主啊!都不用死那么多人了,多好!”
炎煋也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若能以一人换众生,值得。”
连一向沉稳的容易城也沉吟着开口:“若真能如此,于苍生而言,确是莫大功德。虽对那人或许不公,但大局为重。”
玛尔其玛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柳含烟和容震霆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也默认了这种说法。桑落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清冷的眸光落在容易慧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一时间,桌上众人竟都顺着这个假设讨论起来,言语间多是觉得若真有此一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似乎是理所当然,甚至是值得歌颂的事情。
唯有司砚慈,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握着容易慧的手,在她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便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醉意、却异常平静的侧脸,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一股冰冷的不安沿着脊椎悄然蔓延。
容易慧静静地听着,听着身边这些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用或激昂、或理性、或感慨的语气,谈论着那个“救世主”存在的合理性与必要性。她脸上的红晕似乎褪去了一些,眼底却慢慢泛起了一层水光,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她没有激动,没有崩溃,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提高。就在大家讨论的间隙,她缓缓转过头,那双蓄满了泪水、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琉璃般清澈又脆弱的大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父母,她的兄嫂,她的侄子,她的挚友。
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无声地滑落,沿着她白皙的脸颊滚下,滴落在司砚慈与她交握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看着他们,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带着茫然的语气,轻声问道:
“那……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骤然劈散了所有的喧哗。
“如果……就是要求我去救所有人呢?如果……我就是那个‘命定之人’,该怎么办啊?”
柳含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缩,手中的玉箸“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呆愣愣地看着女儿,喃喃道:“慧、慧慧……你说什么?”
容震霆霍然起身,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脸色铁青。
容易城和玛尔其玛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容易谦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天枢峰的方向。
东方启和炎煋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却异常平静的容易慧。
桑落落周身的气息骤然冰冷,眸中寒光乍现。
整个揽星苑花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容易慧低低的、带着无助和彷徨的声音还在轻轻回荡:
“是我……就是我要去……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不是在控诉,也不是在寻求答案,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向她最信任的大人们,询问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残酷的命运方向。
司砚慈猛地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替她承担这突如其来的、重若千钧的命运宣判。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薄唇紧抿,银白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与滔天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