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摩托车的大灯在乡间小路上划出一道白光,夜虫在路边草丛里叫得正欢。他放慢了速度,不急着回家,脑子里反复想着刚才在摩托车上的对话。
苏文清最后说“我答应你”时那个紧张的样子,让他莫名地兴奋。
那小子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但说话算话。这点他喜欢。
摩托车驶过村口那座小石桥,吴老虎看到窑厂那边还亮着灯。
赵铁蛋正蹲在院子里,对着一堆碎瓦片发呆。
“铁蛋?”吴老虎熄了火,“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干啥?”
赵铁蛋抬起头,看到是吴老虎,神色有些复杂。
过了一会儿,他说:“铁蛋,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觉得一个人,应该为了另一个人改变吗?”
这个问题让赵铁蛋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说,你本来是一种性子,但为了让另一个人高兴,你愿意改成另一种性子吗?”
赵铁蛋想了想,“要看是什么人吧。如果是很重要的人……应该会愿意。”
“很重要的人……”吴老虎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什么算很重要?”
“这个……”赵铁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老虎,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吴老虎赶紧否认,“就是随便问问。”
两人站在院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赵铁蛋皱着眉,“早知道就我送他去。”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吴老虎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你不了解文清。”赵铁蛋摇了摇头,“他从小身体不好,性子又软,容易被人欺负。”
“那又怎么样?”吴老虎忍不住问,“你总不能跟到县城去保护他。”
“话是这么说,但……”
“没有但是。”吴老虎打断他,“铁蛋,你对那小子是不是太上心了?”
这话让赵铁蛋愣了一下,“什么叫太上心?”
“就是……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吴老虎盯着他,“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赵铁蛋有些莫名其妙,“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朋友吧。”
“朋友?”吴老虎重复了一遍,“就是朋友?”
“不然呢?”赵铁蛋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老虎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过了,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对他确实挺好的。”
“应该的。”赵铁蛋说得很自然,“他从小就被人欺负,我能帮就帮点。”
“那如果有一天,有别人也对他好,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赵铁蛋彻底困惑了,“别人对他好,那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怎么办?”
吴老虎看着赵铁蛋那张困惑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忽然意识到,赵铁蛋对苏文清的好,可能真的就是简单的保护欲,没有别的意思。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让他更加不安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他踩灭了烟头,“那批坏掉的货,明天我找人来看看,能修补的就修补,不能修补的就当废品处理。”
摩托车发动,在夜色中驶离了窑厂。
赵铁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总觉得吴老虎今晚的状态有些奇怪,问的那些问题也莫名其妙。特别是提到苏文清的时候,吴老虎的反应很不正常。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赵铁蛋想起前段时间,吴老虎让苏文清画设计图的事。那之后,吴老虎好像确实经常提到苏文清。
“不会是……”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但他立刻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老虎那种性子,最看不起文清这种文文弱弱的人。
但是……
赵铁蛋站在院子里又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些想法压在心底。
也许是他想多了。
另一边,吴老虎骑着摩托车在村路上慢慢地兜风。
刚才和赵铁蛋的对话,让他对自己的心思更加清楚了。
他发现,当赵铁蛋说起苏文清的时候,他心里居然有种说不出的不爽。
就好像有人要跟他抢什么东西似的。
但是抢什么呢?苏文清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吴老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可能就是因为那小子答应了“只跟他一个人好”,所以他有了种奇怪的占有欲吧。
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开始,苏文清就是他的人了。
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这个“是他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让他很满足。
摩托车驶过村子的小巷,几户人家的窗户里还透着微弱的灯光。
吴老虎忽然想起苏文清现在应该已经在县城的宿舍里了,不知道适应得怎么样。
那小子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会不会想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吴老虎用力摇了摇头,加大油门,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夜色中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