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器厂重建的号角吹响了,但现实的困难远比想象中要多。工人们虽然不要工钱,但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每天的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吴老虎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随时都可能因为缺钱而再次散掉。
就在这最艰难的时刻,一辆货车开进了瓦盆村。
车子直接停在了瓦器厂的废墟前,车门一开,跳下来一个穿着干净工装精神十足的年轻人。
“虎子哥!”
正在和工人们一起清理废墟的吴老虎,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阳?”
“是我,哥!我回来了!”左向阳几步就冲了过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工厂和憔悴不堪的吴老虎,“哥,你受苦了。”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邓麻利!”左向阳指了指那辆货车,“我前两天在县城开发区碰见邓大哥送货,听他说了厂里的事,我当晚就往回赶了。”
他转身跑到货车旁,从驾驶室里拿下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直接塞到吴老虎手里。
“哥,这里是三万块钱。不多,你先拿着救急。”
三万块!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在1993年的瓦盆村,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行!这钱我不能要!”吴老虎把包往回推,态度坚决,“向阳,我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挣的都是血汗钱。我不能再拖累你!”
“哥,你这是打我的脸!”左向阳的眼睛也红了,他按住吴老虎的手,“要不是你给了我第一笔本钱,我左向阳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这份恩,我拿什么还?现在你有难,我要是袖手旁观,那不成白眼狼了吗?”
他把帆布包的拉链拉开,里面是几沓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哥,这钱不是借,是我入股。”
他再也绷不住了,转过身去,用沾满了黑灰的手,抹了一把脸。
赵铁蛋走过来,拍了拍左向阳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满是感激和敬佩。
有了左向阳带来的资金和那辆货车,瓦器厂的重建工作,瞬间按下了快进键。
左向阳不仅带来了钱,更带来了外面先进的管理经验。
“哥,账目得重新理。进货、出货、工人工资,每一笔都要记清楚。”
“人手也要重新分工。技术好的,就专心搞研发;能说会道的,就跟着我跑销售;老师傅们,就负责带徒弟,把手艺传下去。”
“还有,咱们不能光闷头生产,得印上自己的牌子。我从县城请了人,以后卖出去的每个碗、每个缸,都得印上咱们向上箭头的记号!”
吴老虎对这些新名词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左向阳。他把工厂的管理和销售大权全部交了出去,自己则和赵铁蛋一起,全身心地投入到生产和技术改良中。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负责拍板,一个负责执行。两个曾经的落魄兄弟,如今成了瓦盆村最强的黄金搭档。
很快,瓦器厂就恢复了生产。
第一窑烧出来的,是最新款的青釉大缸,釉色清亮,缸身厚实。
左向阳开着五十铃货车,拉着这第一批产品,跑遍了周边的十里八乡。因为质量过硬,价格公道,加上“火烧不毁”的传奇故事加持,这批大缸被抢购一空。
瓦器厂,不仅活了过来,而且比以前更火了。
工人们的工资不仅恢复了,还往上涨了一成。大家干劲十足,厂里每天都热火朝天。
吴老虎站在新修好的厂房前,看着那辆满载而归的货车,看着工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感慨万千。
他想起王长有被带走时那张绝望的脸,想起钱麻子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是靠拳头和算计说话的。但这场大火,让他明白了另一件事。
有时候,一次不求回报的善意,一颗懂得感恩的心,远比任何阴谋诡计,都更有力量。
他不再是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王”,而是重新扎根于这片土地的“老虎”,一只浴火重生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