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传媒的解约协议签完第二天,南昭没去剧组筹备,而是揣着陈默连夜整理好的《小巷深处》长片版人物小传,往城郊的话剧剧场赶。
这里藏着她特意请来的“老师”——老戏骨周明远,也是她力荐的长片版中,饰演陈桂兰父亲的演员。
剧场后台的化妆间透着股旧时光的温润,木质化妆镜的边框磨得发亮,镜面还残留着上一场话剧的油彩痕迹,像撒了把细碎的彩虹。
周明远穿着件柔软的灰色针织衫,戴着老花镜坐在镜前翻剧本,指尖偶尔在台词旁轻轻标记。
听到推门声,他抬头看见南昭,立刻放下剧本笑着招手:“来得挺早,我还以为你得先去剧组盯筹备的事。”
“比起剧组的杂事,跟您学演戏才更紧急。”
南昭快步走过去,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杯壁还带着温热,
“知道您常年演话剧,嗓子容易干,早上特意熬了陈皮雪梨茶,加了点润喉的麦冬。”
周明远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暖意,眼底泛起几分柔和。
他和南昭的缘分始于去年的演技竞技综艺——
那时南昭还是个没名字的小演员,却在即兴表演“女儿得知父亲重病”的环节,用一句带着哽咽却强装平静的“爸,我发工资了”,把台下的他看得红了眼眶。
后来南昭被泼黑料、遭雪藏,他私下托人问过几次情况,却没敢公开声援,怕自己的热度不够,反而给她惹来更多麻烦。
“长片里陈桂兰和父亲的对手戏,比短片多了近三分之一。”
周明远翻开剧本,指尖停在某一页的折角处,
“你看这场戏:陈桂兰在外打工三年,第一次回家就发现父亲偷偷藏在抽屉里的药瓶。
这里的情绪特别微妙——有心疼父亲的酸,有没照顾好家人的愧疚,还有怕戳破后让父亲难堪的委屈。你之前琢磨,打算怎么演?”
南昭早有准备,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扉页写着“陈桂兰人物分析”,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批注,有些地方还画了简单的动作示意图。
她指着其中一段字迹:
“我想从细节入手。陈桂兰刚看到药瓶时,手指会先顿一下,像被烫到似的,然后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收拾行李。
但她叠衣服的动作会变慢,原本利落的手势变得犹豫,呼吸也会悄悄变浅,怕自己的抽气声被父亲听见。
直到父亲在身后问‘在城里过得好不好’,她才突然转过身,脸上堆着笑说‘好着呢,老板还涨了工资’,但眼泪会先一步掉下来——
用‘笑着说’和‘先掉泪’的反差,表现她想掩饰却藏不住的情绪。”
周明远听完,缓缓点头,却没直接夸赞,反而轻轻摇头:
“想法是对的,但少了点‘生活气’。
你再想想,陈桂兰是在纺织厂打工、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姑娘,她的情绪不会像大小姐那样细腻地‘演出来’,她的心疼会更‘糙’,更像咱们身边常见的普通人。”
他放下剧本,起身模拟起陈桂兰的动作:
“她看到药瓶,可能不会只是顿一下,而是会下意识地把药瓶往抽屉深处塞,塞的时候手指会用力,像是想把‘父亲生病’这件事也一起藏起来。
甚至可能会忍不住皱着眉抱怨‘怎么不跟我说’,但话到嘴边又会软下来,变成带着点强装出来的强硬——‘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寄钱了,你得跟我说实话’。”
说着,他又切换到父亲的状态,双手虚握成烟袋锅的形状,往化妆台边缘轻轻磕了两下,动作熟练得像真的在清理烟渣:
“你再看父亲的反应,他不会直接红着眼眶哭,而是会避开女儿的目光,盯着地面说‘没事,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语气里带着点敷衍,却藏着不想让女儿担心的柔软。
老一辈的人,都习惯把关心藏在‘没事’‘不碍事’里。”
南昭看着周明远的演示,突然豁然开朗——她之前琢磨的情绪太“精致”了,像是在舞台上精心设计的表演,反而少了陈桂兰该有的“烟火气”。
她立刻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补充:
“加入‘塞药瓶’的动作,手指要用力;台词要‘糙’,带点底层人的直白,避免刻意煽情;父亲的‘磕烟袋锅’‘避眼神’必须保留,体现老一辈的含蓄。”
两人对着剧本磨了整整一上午,从台词的断句节奏,到抬手、转身的细微角度,都反复推敲、模拟,连“父亲递水时杯沿朝向”这种小事都没放过。
中午一起在剧场旁的小面馆吃饭时,周明远突然提起:
“听说你最近收了个小粉丝?叫林语芯,唱歌挺厉害的那个小姑娘。”
南昭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您怎么知道的?这事儿我没跟多少人说啊。”
“我孙子跟她在一个学校,回来就跟我念叨‘我们学校有个学姐,南昭是她朋友,还帮她改歌呢’。”
周明远喝了口面汤,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眼底却满是温和,
“那孩子挺有灵气的。上次我去他们学校做话剧讲座,刚好赶上她参加校园歌手比赛,听她唱了首民谣,嗓子清亮又干净。
就是有点怯场,唱到高音时手会不自觉地攥裙子。你得多教教她,帮她把胆子练大些。”
“我正打算这周末带她去录音棚试试。”
南昭想起林语芯收到她送的录音笔时,眼睛亮得像星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她是真喜欢唱歌,有空就抱着手机练,就是没受过专业训练,气息不太稳。我已经联系了之前认识的音乐老师,打算让老师先给她做个测评。”
——
下午,南昭跟着周明远看话剧彩排。
饰演女主角的是个刚从戏剧学院毕业的小姑娘,因为紧张,连续三次说错台词,下场后直接蹲在后台的角落里,捂着脸小声哭。
南昭看到了,从包里抽了张纸巾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着急,我刚拍戏的时候,比你还紧张。
第一场戏是演一个服务员,就一句‘您好,您的菜’,我NG了十几次,导演都快把我骂哭了,说我‘连端盘子都像在演公主’。”
小姑娘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真的吗?可您现在演得这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
“都是练出来的,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演戏。”
南昭在她身边坐下,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指着里面的台词标注,
“你看,我每次拿到新剧本,都会把台词抄三遍。
第一遍抄原文,记清楚每句话的意思;
第二遍标停顿和重音,比如‘我不能走’,不是所有字都要用力,‘不’字可以稍微加重,‘能走’两个字放轻,带点颤抖;
第三遍写情绪备注,比如这句话背后是‘不舍’还是‘无奈’。”
她说着,轻轻吸了口气,模拟起小姑娘刚才的台词,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把“我不能走”里的挣扎和坚定都藏在语气里。
小姑娘跟着学了几遍,渐渐找到了感觉,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擦干眼泪:
“谢谢南昭老师!我知道该怎么演了!”
周明远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悄悄点了点头——
南昭不仅演技扎实,人品更难得。
红了之后不摆架子,还愿意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后辈,这份通透和善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太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