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吧,下半场快开始了。”凌煜将南昭护在身前,目光冷冽地扫过秦朗,“请你离开。”
秦朗却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票根:“谁说我要走了?巧得很,我也买了票,就在你们后面两排。”
南昭心头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这个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下半场的演出,南昭几乎没能听进一个音符。背后那道视线太过灼热,像一束过于浓烈的光,灼灼地烙在背上,让她坐立难安。
秦朗似乎真的一直在盯着她,而身旁的凌煜,又时不时投来担忧的目光,像怕她被那束光灼伤。
演出终场时,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经久不息。指挥家鞠躬致意后,忽然抬手示意安静,微笑着宣布:“今天现场有位特别的客人——圣约翰学院的南昭同学。我们很荣幸想邀请她上台,为大家即兴演奏一曲,不知南同学是否愿意?”
聚光灯“唰”地一下打在南昭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明亮里。她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投入石子的静水——这是怎么回事?
凌煜也一脸茫然,低声道:“我没有安排这个......”
南昭下意识转头,恰好对上后排秦朗的目光。他唇边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像只狡猾的狐狸。是他搞的鬼!
全场观众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好奇与期待,像无数双温柔的手,轻轻推着她向前。此刻,拒绝已是奢望。
南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缓缓站起身,走向舞台。
路过秦朗座位时,他的声音像带了钩子,轻轻擦过她的耳畔:“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小哑巴。”
走上舞台,南昭向指挥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在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前坐下。被咖啡浸湿的贝多芬手稿就放在谱架上,晕开的墨迹像一片丑陋的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琴键,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弹什么呢?即兴演奏......那就弹此刻的心情吧。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像一滴月光坠入深潭,漾开圈圈清冷的涟漪。是《月光》,却不是贝多芬的原版,旋律里融进了她独有的理解与情绪——有失去的悲伤,有被挑衅的愤怒,更有骨子里不肯弯折的倔强。
所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顺着指尖倾泻而出,流淌在黑白琴键之上。渐渐地,旋律开始偏离原本的轨道,她加入了大段即兴创作的乐句,急促的音阶像冲破堤坝的水流,厚重的和弦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在诉说一场关于破碎与重生的故事:即便被践踏、被玷污,音乐的灵魂也永远不会死去。
最后一个和弦消散在空气里,余音袅袅,像缠绕在指尖的轻烟。
南昭缓缓睁开眼,发现全场竟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收走了。
几秒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开,像骤雨拍打在窗棂,经久不息。
她站起身鞠躬,眼角的余光瞥见凌煜激动地站在座位旁鼓掌,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要亮;而秦朗,那个总是带着戏谑的少年,此刻却怔怔地坐在原地,脸上没了往日的张扬,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星辰,仿佛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
回到座位时,南昭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方才沉浸在音乐里时浑然不觉,此刻回过神,脸颊竟有些发烫。
凌煜一把将她抱住,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太棒了!南昭,你弹得太棒了!我从没听过这么动人的《月光》!”
南昭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他。那份带着温度的拥抱,像一双手,轻轻接住了她所有的紧张。
走出音乐厅时,夜色已浓,华灯初上。秦朗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倒让空气清爽了许多。
让南昭意外的是,音乐厅门口的路灯下,莫云澜正倚着灯柱抽烟,火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看到他们出来,他的目光在南昭脸上短暂停留,复杂得难以捉摸,随即掐灭烟,转身沉默地走远了。
“那不是你哥哥吗?”凌煜望着他的背影,问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南昭摇摇头,指尖轻划:【不用了,我们走吧。】
回家的路上,凌煜还在兴奋地说着她的演奏,语气里的欣赏藏都藏不住。南昭听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被毁的乐谱,秦朗反常的眼神,还有莫云澜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目光......
“对了,”凌煜忽然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下周学校有艺术节,你会参加吗?以你今天的水平,绝对能拿第一!”
南昭回过神,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比划着:【我考虑一下。】
分别时,凌煜像是鼓足了勇气,忽然上前一步,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那触感很轻,像一片带着阳光温度的花瓣,轻轻落下。
“晚安,昭昭。”他说完,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染上了晚霞,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南昭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抚上被亲吻的地方,指尖还残留着那点微热。
“南姐,你脸红啦!”竹子在她脑海里兴奋地嚷嚷,“凌煜也太纯情了吧,刚才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南昭轻咳一声,在心里嗔道:“闭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像被晚风拂过的柳叶,悄悄弯了个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