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尚未穿透海面的雾气,迷雾之海已被一层厚重的灰白笼罩,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海浪有气无力地拍打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暴风雨前压抑的喘息。
阿尔忒恩的旗舰“荣耀号”矗立在船队中央,黑色的船帆上绣着金色的王冠,在雾中时隐时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又藏着几分贪婪的阴鸷。
卡修斯站在甲板上,一身黑色盔甲被海雾打湿,甲片缝隙里凝着细密的水珠,泛着冷硬的光泽。
原本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可此刻站在甲板上,看着水手们正小心翼翼地检查船底悬挂的黑色铁球——
那些就是破雾弹,外壳刻着复杂的火焰纹路,里面装着能瞬间驱散方圆十里浓雾的药剂,是阿尔忒恩花了三年时间,用数十种稀有草药和魔法矿石才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
“卡修斯。”
阿尔忒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傲慢。
他穿着镶金边的红色王袍,腰间佩着镶嵌红宝石的佩剑,金靴踩在湿漉漉的甲板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眼神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准备好了吗?再过半个时辰,潮汐就会引导我们进入迷雾之海。等抓住那些人鱼,我们就能用他们的歌声安抚军心,用他们的眼泪凝结珍珠,组建最强大的军队,统一整个大陆指日可待!”
卡修斯单膝跪地,金属膝盖撞上甲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沙哑:“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希贝尔公主还在地牢里,要不要把她带在身边?万一......”
“一个没用的棋子而已,留着她也没什么用。”
阿尔忒恩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等我们满载而归,她要是还活着,就把她送给邻国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国王,也算物尽其用,还能换些粮草。”
卡修斯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指尖深深嵌进剑柄的纹路里,留下几道红痕。
他清楚地知道,在阿尔忒恩的眼里,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有用时捧在手心,无用时便弃如敝履,包括他这个忠心耿耿的骑士。
海雾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十米外的景象。
“荣耀号”的船身微微晃动,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巨兽。
卡修斯望着雾中模糊的深海方向,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希贝尔是对的,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
与此同时,迷雾之海的珊瑚阵中,南昭正漂浮在一株巨大的鹿角珊瑚旁。
身上的银灰色鳞甲与珊瑚的灰白斑纹融为一体,若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那里藏着一个人。
她右手握着唤浪笛,冰凉的笛身贴着掌心,左手轻轻搭在珊瑚枝上,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海水的流动——
那是船队驶来的方向,带着船桨搅动的沉钝震动。
「南姐,他们快到了!」
竹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我能检测到,船队的数量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至少有二十艘大船!船身的震动很沉,应该装了不少武器。」
南昭微微点头,转动脖颈看向身边的亚瑟。
他正趴在珊瑚丛中,墨绿的尾鳍轻轻摆动,搅起细小的水流,手里的鲨鱼牙刃在海水中泛着冷冽的光。
他身边,五十名人鱼战士像蛰伏的猎豹,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眼神警惕地盯着海面的方向。
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颤抖,却刻意压抑着声响,连尾鳍摆动都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
“莫尔娜那边准备好了吗?”
南昭通过“深海低语”传递意念给亚瑟,声音轻得像气泡破开。
“放心吧。”
亚瑟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莫尔娜已经在海面上布好了三层迷雾,最外层是障眼法,中层能扰乱方向感,最里层掺了让人眩晕的海藻孢子。
只要船队进入范围,她就会立刻发动魔法,让他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奥托和它的兄弟们也藏在船道入口处,那家伙说要给人类一个‘惊喜’。”
南昭轻轻舒了口气,将唤浪笛凑到唇边,唇瓣贴着冰凉的笛孔,做好了随时吹奏的准备。
她的目光扫过珊瑚阵的每一个角落——克雷大叔带着十位断臂、瞎眼的老战士,藏在珊瑚阵最深处的海沟旁,他们手里的长矛磨得比鲨鱼牙还尖,负责在破雾弹炸开后,专攻船底的漏洞;
埃里克则带领另一队战士,隐藏在迷雾之海的出口处,像一道移动的堤坝,防止任何一艘船逃脱。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像一张绷紧的弓,只等阿尔忒恩的船队撞进这张精心编织的网。
海面上的雾气忽然涌动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翻滚着往珊瑚阵中心聚拢。
南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莫尔娜发动魔法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船帆转动的“吱呀”声,还有水手们模糊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来了!”亚瑟的意念带着压抑的兴奋,他握紧鲨鱼牙刃,身体微微前倾,尾鳍绷紧如弦,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第一艘大船缓缓驶入珊瑚阵的通道,船身庞大得像一头浮在水面的巨兽,船帆上印着阿尔忒恩的金色王冠徽章,在雾中若隐若现。
水手们站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脸上满是警惕,却没发现珊瑚丛中藏着的眼睛。
就在这时,海面上的雾气突然变得更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能见度不足三尺。甲板上的灯笼瞬间失去了作用,光线被浓雾吞噬得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雾怎么越来越浓了!”
水手们的呼喊声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该死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别慌!继续前进!”
甲板上响起军官的呵斥声,带着色厉内荏的强硬,
“只要穿过这片迷雾,就能找到人鱼族的巢穴,到时候金银珠宝、珍珠玛瑙任你们拿!”
大船继续往前行驶,船桨在海水中划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却不知已驶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