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出发。”
陆参谋长冷硬的四个字,像最终判决,给所有的猜测和不安画上了休止符。
离别不再是悬而未决的阴云,而是迫在眉睫的倒计时。
陆北辰变得异常沉默。他手臂的伤势尚未痊愈,大部分时间仍留在林枫房间休息,但林晚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内敛的、如同即将离弦之箭般的紧绷感。
他不再看书,常常只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熟悉的大院,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林晚星的心也像被掏空了一块。她不再热衷于“阅读”任务,也不再变着法子分享零食,只是固执地、想方设法地待在能看到他的地方。
苏婉清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目光总会飘向那个窗口;母亲带她在屋里活动,她也总是蹭到离他房间最近的门口。
她成了他无声的、小小的“尾巴”,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贪婪地攫取着最后相伴的时光。
出发前最后一天。
午后,陆北辰似乎想最后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慢慢走到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靠着树干坐下,闭目养神。
春末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和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晚星立刻挣扎着从炕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门口,扶着门框,远远地看着他。她不敢靠太近,怕打扰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苏婉清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地叹了口气,没有阻止。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孙小胖和他那两个跟班,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他们显然也听说了陆北辰要走的消息,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不加掩饰。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英雄’吗?怎么,要走了?”孙小胖双手插兜,晃到槐树下,语气嘲讽,“也是,这破大院有什么好待的,赶紧去你爹那什么好地方享福去吧!”
陆北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们只是聒噪的蚊蝇。
这种彻底的无视彻底激怒了孙小胖。他抬脚,看似无意地,踢起一小块土坷垃,那土块朝着陆北辰受伤的左臂方向飞去!
“小心!”苏婉清在门口看得清楚,失声惊呼。
林晚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闭目仿佛睡着的陆北辰,在土块即将碰到纱布的瞬间,右手快如闪电般抬起,精准地将那块土坷垃攥在了掌心,捏得粉碎。尘土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孙小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寒意。
孙小胖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气势:“看……看什么看!”
陆北辰松开手,拍掉掌心的尘土,慢慢站起身。他虽然伤了一臂,但挺拔的身姿和那股骤然散发出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气势,瞬间压得孙小胖几人喘不过气。
他没有走向孙小胖,而是转过身,目光越过他们,精准地落在了远处房门口、正紧紧扶着门框、小脸吓得发白的林晚星身上。
当他看到她那担忧惊惧的眼神时,周身那冰冷锐利的气息,奇迹般地收敛了大半。
他对着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动作很轻,意思却明确:别担心,没事。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色厉内荏的孙小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走之后。”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孙小胖几人,最终再次落回林晚星身上,仿佛要通过这句话,在她身边划下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若受半点委屈。”
“我回来,拆了你们的骨头。”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多余威胁。平静的语调,陈述着一个必将兑现的事实。
孙小胖几人被他话里那股森然的寒意冻得齐齐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惨白。他们毫不怀疑,陆北辰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撂下这句话,陆北辰没再理会那几个僵立原地的怂包,径直朝着林晚星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房门口,在苏婉清复杂难言的目光中,在林晚星依旧带着惊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下,缓缓蹲下了身,与扶门而立的她平视。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仿佛要将这张小小的面孔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不是抚摸,而是摊开手掌,露出了掌心那枚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黄澄澄的步枪子弹壳。弹壳被他摩挲得更加光亮。
他将这枚承载了太多无言情感的弹壳,轻轻放在了林晚星扶着门框的小手旁边,让她触手可及。
“留着。”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誓言般的郑重,“等我回来。”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吸纳入眼底。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回头,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回了暂住的房间,关上了门。
自始至终,没有告别的话语。
那枚冰凉的弹壳紧贴着林晚星的手背,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院子里的孙小胖几人早已屁滚尿流地跑得无影无踪。
林晚星没有哭,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小手紧紧攥住了那枚弹壳,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表面。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分析着:
【检测到特殊能量个体“陆北辰”立下“守护誓言”,能量场与宿主坐标产生高强度锚定。】
【左胸灰色能量团因情绪剧烈波动,活跃度短暂飙升后强制压制。】
【空间坐标标记“南方边境x地区”能量读数稳定。】
【“离别”事件进入最后倒计时:18小时37分12秒……】
高强度锚定……守护誓言……
林晚星低下头,看着手心里那枚沉甸甸的弹壳。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这座冰山,用他最直接、最笨拙,也最陆北辰的方式,为她撑起了一把无人敢犯的保护伞。
可是,他要走了。
这把伞,暂时,要离开了。
她攥紧弹壳,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属逐渐被自己的体温焐热。
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在她幼小的心田中破土而出——等他回来的时候,她绝不要还是那个只能被护在身后、需要他立誓守护的,小小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