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水化作霜雪，云徊河结上冰壳。
黎知珩站在避风的檐下，穿着狐绒大氅，伸出细白的指尖，雪花轻轻的落在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冷意。
冬天了。
这段时间如此安逸，竟没有人注意到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
他居然已经在这个时空，经历了一轮四季。
看着手心里的雪逐渐融化，黎知珩看向身旁的人，笑意盈盈。
他们以后还会一起看许多个四季。
喻修野去牵黎知珩的双手，熟练的放进自己胸前的衣裳中给暖着。
自打入冬以来，黎知珩总是手脚冰冷，给灌了汤婆子，又嫌热的慌。
喻修野一边嫌弃对方娇气，经不起热，经不起冷，一边把对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在屋里待久了，出来透透气的两人，没站多久，黎知珩感觉自己冷的有些哆嗦。
喻修野一看面前的人被冻的脸色发白，立刻带人往殿里面去。
“冷不知道出声进屋吗？”喻修野带着心疼说道。
黎知珩在他面前，有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不爱穿鞋子，天冷了也不知道主动加衣裳，需要他在后面一点点催着，训着。
黎知珩嘟囔道：“才出去多久啊，现在就进来，岂不是白出去一趟。”
喻修野冷哼一声：“若是累了，可以在殿中休息，开点窗户，不要把自己放在外面冻着。”
这段时间虽然安逸，但是祭天的流程迫在眉睫，还有开春的科举，黎知珩都要跟进。
不是在礼部，就是被周储和崔恣拉着商讨科举的事情。
喻修野对此一直很不满，有时黎知珩在宫中一天，他都见不到对方的人影。
但是他又没法说些什么，毕竟这些任务，是他指派给黎知珩的。
而且看着黎知珩日益消瘦的腰肢，他更是心疼。
他也和黎知珩说过，要不然就交给别人吧，不要他负责了。
没想到黎知珩反而不同意了，竟然交给他了，总要有始有终的完成。
好在明日就是冬至，祭天的事情要告一段落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像今天这样，两人都在御书房的时间，在过去两个月里面实在太少太少了。
但没想到，黎知珩竟然还在不断的确认着流程。
他想要和对方亲热亲热都不行，被对方严词拒绝。
“祭天前三日需要斋戒，需要禁娱乐饮酒这些。”
喻修野想到这就烦，此刻抱着怀中的人，感受着纤细的腰就更烦了：“祭天前几天还要禁休息吗？”
黎知珩摇了摇头，喻修野捏住他脸。
黎知珩想要抗议，对方怎么老爱捏他的脸呢。
“那你不抓紧休息，看多少遍了。”
“我不是怕出错嘛。”
感觉到喻修野有一点不开心，讨好的笑了笑。
“你只是辅助，沈青阳一天到晚干什么吃的？”
“别说话，快去休息。”
喻修野看着黎知珩眼底下的乌青，用拇指轻轻抹去，但是疲惫的痕迹还是停留在上面。
黎知珩白，稍微一点的痕迹，在他脸上，总是很明显。
喻修野都这般说了，黎知珩乖乖去休息。
清晏殿离御书房不远，两人牵着手通过长廊走过去。
大雪之中，从背后看去，像极了一对璧人。
因为昨日太晚的缘故，黎知珩留宿在宫中，这两个月，几乎每隔三四天，喻修野都要留他在宫中住上一晚。
百官都习以为常，若是哪天，黎大人被陛下厌弃了，他们才觉得稀奇。
德安进去叫醒两人时，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幸好昨天两人休息的早，要不然，今日能不能有精力来祭天都是问题。
黎知珩的衣服没有那么盛大，此刻他坐在床上，看着一群宫人围在喻修野身边，帮喻修野更衣。
玄色鎏金的衮服，一层又一层华贵的搭叠在喻修野身上，日月，星辰十二章纹在布料上面，看起来流光四彩。
头上戴的是十二旒冠，此刻喻修野的面容隐在玉珠后面，让人难以看清。
看不见对方眼睛的时候，总有一种被对方盯着的错觉感。
不知道为什么，黎知珩看着这样的喻修野，心里发慌。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喻修野。
他上前两步，想要抓住对方的手。
喻修野被一群宫人摆弄的烦躁，垂着头，背对着黎知珩，正在被整理腰带。
手边忽然传来温润的触感。
他有些讶异的回头，看见的却是心神不安的黎知珩，看向他的眼睛，带着点可怜样。
实在是惹人怜爱。
只是他现在行动不便，只能轻轻捏着对方的指尖，无声的安慰着。
感受到喻修野的小动作，黎知珩才没有那么心慌。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他自己都琢磨不透。
光是喻修野的外在形象上面就花了许久，等所有都穿戴齐全以后。
喻修野做任何动作都带有一种庄重感。
黎知珩看着面前犹如一个精美作品的喻修野，不由的感叹，做皇帝还得要求体力好啊。
要不然早就被这堆东西压死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饰品，不知道是权力的象征还是某种束缚。
外面忽然传来喻修挽的声音。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特别贵的小崽子。
字面意义上的贵。
喻修野近190的身高，穿戴这些饰品分布和谐，而喻修挽，小小的一个人，虽说东西比起他哥要少一点，但是对于他来说，还是堆了一身。
太重了，喻修挽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感觉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了。
黎润汐在小崽子身后捂着嘴笑。
黎知珩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总感觉不太对劲。
程太医呢，以往他可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两个人。
“程太医呢？”黎知珩问道。
黎润汐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今天好早就离开沐阳宫了，说是有事，但没说什么事。”
语气中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黎知珩微微皱眉。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啊，作为天道，什么时候离开不行，在祭天这一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