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展开的瞬间，天地失声。
那不是黑暗，而是绝对的“无”。光线、声音、灵气、法则，一切进入归墟领域的东西，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银面尊者等十一位帝尊联手轰出的攻击洪流，在触及领域边缘的刹那，便无声无息地湮灭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这……这是什么？！”一名持斧杀手骇然色变，他感觉到自己与天地法则的联系正在被切断，体内的灵力运转开始迟滞。
银面尊者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道主领域？！不……不对！这不是完整的道主领域，但已经触摸到了那个层次！”
他猛地看向领域中央的林默，眼中终于露出真正的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大荒怎么可能还有半步道主之上的存在？！”
林默没有回答。
他悬浮在归墟领域的中心，双目紧闭，周身三色光芒流转。黑色代表吞噬，灰色代表毁灭，白色代表新生——三种力量在他体内完美交融，形成一个稳定的轮回循环。
在他脚下，青云峰顶。
青云子石像得到喘息之机，血祭之力源源不断注入，石像表面的裂纹已愈合大半，眼中金光越来越盛。石像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个古朴的青色印记浮现——正是青云宗的传承道印！
“祖师……祖师要苏醒了！”赵无极老泪纵横，不顾精血枯竭，再次喷出一口心头血。
三百青云门人纷纷效仿，一时间血光冲天，全部涌入石像之中。
“阻止他们！”银面尊者厉喝，“那石像里封存着青云子的一缕道主意志，一旦完全苏醒，我们谁都别想活！”
十一位帝尊同时出手，但这次他们学乖了，不敢直接攻击归墟领域，而是选择远程轰击青云峰，想要打断血祭过程。
然而，他们的攻击在进入归墟领域范围后，再次无声湮灭。
“该死！”银面尊者脸色铁青，“先破领域！所有人联手，集中一点攻击！”
十一位帝尊迅速变阵，以银面尊者为中心，所有人的力量汇聚到一点，化作一道直径十丈的银色光柱，狠狠撞向归墟领域边缘。
这一次，领域终于有了反应。
被攻击的位置，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涟漪中心，一个微小的黑色漩涡浮现，将银色光柱一点点吞噬、分解。
但十一位帝尊联手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黑色漩涡的吞噬速度明显跟不上光柱的冲击速度。领域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有戏！继续！”银面尊者眼中闪过喜色。
林默依然闭目，但眉头微微皱起。
维持归墟领域对现在的他来说负担极大，尤其是同时对抗十一位帝尊巅峰，其中还有一个半步主宰。更麻烦的是，地底那头寂灭兽还没有解决，幽冥老怪虽然重伤但未死，焚天谷、玄冰宫、天机阁态度不明……
“必须速战速决。”林默心念电转。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异的印诀。随着这个印诀的结成，归墟领域内的法则开始剧烈波动。
黑色、灰色、白色三色光芒开始分离，化作三条光带，在领域中交织盘旋。
“归墟三变，第一变——吞噬之海！”
黑色光芒大盛，整个领域瞬间化作一片黑色的海洋。海水不是水，而是无数细小的吞噬漩涡。十一位帝尊顿时感觉如陷泥沼，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外泄，被黑色海水疯狂吞噬！
“不好！他在吞噬我们的修为！”一名杀手惊怒交加。
“稳住！用领域对抗领域！”银面尊者毕竟是半步主宰，经验老辣。他周身银色光芒爆发，撑开一个十丈方圆的银色领域，暂时抵挡住黑色海水的侵蚀。
其他帝尊也纷纷效仿，十一个大小不一的领域在吞噬之海中撑起，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岛。
“第二变——毁灭风暴！”
林默变换印诀，灰色光芒冲天而起。黑色海水中，无数灰色的龙卷风凭空生成，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撕裂！这些龙卷风撞上帝尊们的领域，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领域表面开始出现裂痕！
“噗！”一位修为稍弱的帝尊喷出鲜血，领域破碎，瞬间被灰色龙卷风卷入。只听一声惨叫，他整个人被绞成粉碎，连神魂都未逃出！
“老三！”银面尊者目眦欲裂，那人是他的亲弟弟。
“第三变——新生之光！”
白色光芒洒落。
但这一次，不是攻击。白光落在青云子石像上，落在青云门人身上，落在残破的青云峰上……
奇迹发生了。
赵无极枯竭的精血开始恢复，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倒下的青云门人一个个睁开眼睛，虽然虚弱，但生机未绝。甚至青云峰上的断壁残垣，也开始缓慢修复，草木重新生长，泉水再次流淌。
这是归墟之道真正的奥义——吞噬毁灭，孕育新生！
“你……你竟然用我们的修为，来修复青云宗？！”银面尊者终于明白了林默的意图，气得浑身发抖。
林默终于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物尽其用罢了。你们来杀我，就要做好成为养料的准备。”
话音落下，他双手一合。
吞噬之海、毁灭风暴、新生之光三种力量同时爆发，在归墟领域中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色漩涡。漩涡中心，正是十位幸存的帝尊！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位位帝尊的领域破碎，身体被吞噬漩涡扯碎，修为被炼化成最精纯的能量。这些能量一半注入林默体内，补充他的消耗；另一半化作新生之光，修复青云宗的一切。
短短十息，十位帝尊巅峰，陨落八位！
只剩银面尊者和两名最强的杀手还在苦苦支撑。但他们的领域也摇摇欲坠，破碎只是时间问题。
“林默！你不得好死！”银面尊者疯狂嘶吼，“你以为杀了我们就结束了吗？你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寂灭深渊不会放过任何归墟传人！”
林默眼神一凝：“‘他们’是谁？”
“嘿嘿……你永远别想知道……”银面尊者惨笑，突然咬碎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银色面具上，“以我之血，唤我主降临——银月祭献！”
面具炸裂！
银面尊者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所有精血、修为、神魂，全部注入炸裂的面具碎片中。碎片在空中重组，化作一面银色的圆镜。
镜面荡漾，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端坐在王座之上，看不清面容，但散发出的威压，竟让整个归墟领域都开始颤抖！
“银月……你失败了。”镜中传来淡漠的声音，仿佛从无尽遥远的时空传来。
“主上……属下无能……”银面尊者——银月，跪伏在地，气息奄奄。
“无妨。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成功。”镜中身影看向林默，“归墟传人……我们又见面了。”
林默瞳孔骤缩：“你是……当年那只魔爪的主人？！”
“不错。”镜中身影轻笑，“本座‘寂灭魔君’，寂灭深渊七十二魔君之一。当年在归墟海眼没能抓到你，是本座的遗憾。没想到三百年后，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三百年前？林默心中一震。他在归墟海眼闭关明明四百年，外界只过了三百年？时空流速差异？！
“很惊讶吗？”寂灭魔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归墟道场的时间法则被青云子那老东西改动过，内外时间流速不同。你在里面待了四百年，外界只过去三百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镜面银光大盛，一只覆盖银色鳞片的手掌从镜中缓缓伸出。
“今天，本座亲自来取你的命。”
手掌出现的瞬间，天地色变！
方圆万里的天空骤然黑暗，不是乌云，而是纯粹的虚空湮灭！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将这片天地的存在从根源上抹除！
这才是真正的寂灭之力！
与之前寂灭兽散发的气息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道主境……不，是半步主宰巅峰！”林默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只手掌的主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林默小儿，能死在魔君大人手中，是你的荣幸！”银月疯狂大笑，随即气绝身亡，化为飞灰。
那只银色手掌已完全伸出镜面，五指张开，朝着林默缓缓抓下。
手掌未至，威压已让归墟领域剧烈颤抖，表面出现无数裂痕。林默感觉周身空间被完全禁锢，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完了……”赵无极面如死灰。
青云门人全都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敢伤我青云传人？！”
一声怒喝从青云峰顶传来。
青云子石像，彻底苏醒了！
百丈石像眼中金光如实质般射出，石质身躯开始崩解，露出里面一道虚幻却无比凝实的身影。那是个青袍道人，面容清矍，仙风道骨，正是青云宗开山祖师——青云子留下的一缕完整道主意志！
“青云子！你还没死透？！”镜中传来寂灭魔君惊怒的声音。
“老夫就算只剩一缕残魂，也要护我青云传承不绝！”青云子虚影一步踏出，已到林默身前，抬手一拳轰向银色手掌。
拳掌相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纯粹的大道碰撞。
以碰撞点为中心，空间如同镜子般层层碎裂，露出后面无尽的混沌乱流。整个青云山脉开始崩塌，若非有归墟领域和新生之光保护，方圆千里早已化为齑粉。
“咳咳……”青云子虚影倒退三步，身形黯淡了几分。
银色手掌也被震退，掌心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
“好好好！”寂灭魔君怒极反笑，“青云子，没想到三千年过去，你一缕残魂还有如此威力。但今天，你们都要死！”
镜面银光再盛，第二只手掌伸出！
两只手掌合拢，要直接将青云子虚影和林默一起捏碎！
“林默！”青云子突然转头，看向林默，“看好了！这是《青云大道歌》最后一式，也是老夫毕生感悟的精华——青云破晓，万法归一！”
虚影双手虚抱，一个青色的光球在掌心凝聚。光球中，无数法则流转，最终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光芒。
“去！”
光球射出，撞向两只银色手掌。
“轰隆隆——！！！”
这一次，有了声音。
那是天地法则崩碎的声音，是大道碰撞的轰鸣！
光芒与银掌僵持在空中，一时间竟不分胜负。
但林默看得清楚，青云子虚影正在飞速消散。这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祖师！”林默眼眶发热。
“别废话！”青云子喝道，“趁现在，用你的归墟之道，吞噬那面镜子！那是寂灭魔君投影的载体，毁了它，他的力量就无法降临！”
林默猛然醒悟。
他强撑着几乎破碎的归墟领域，双手结出最后的印诀。
“归墟……吞噬！”
领域收缩，化作一个只有三丈大小的黑洞，将银色圆镜整个吞入其中！
“找死！”寂灭魔君惊怒，两只手掌放弃与青云子对抗，转而抓向黑洞。
但已经晚了。
黑洞内部，三色漩涡疯狂旋转。银色圆镜在漩涡中被一点点分解、炼化。镜面中的身影开始模糊，寂灭魔君的怒吼越来越微弱……
“青云子！林默！你们等着！本座真身即将降临大荒，到时必血洗青云宗，鸡犬不留！”
最后一声咆哮后，镜面彻底破碎。
两只银色手掌失去支撑，也开始崩溃消散。
天地间，重归平静。
只剩残破的青云山脉，和几乎油尽灯枯的众人。
林默从空中坠落，被赵无极接住。他脸色苍白如纸，归墟领域破碎的反噬让他重伤。
青云子虚影飘落下来，已黯淡到几乎透明。
“祖师……”林默挣扎着想要行礼。
“不必多礼。”青云子虚影摆摆手，眼中满是欣慰，“孩子，你很好。归墟传人，青云宗主……这两个身份在你身上，是青云宗的幸运。”
他看向残破的宗门，又看向幸存的弟子，轻叹一声：“三千年前，老夫封印寂灭深渊通道，留下这缕残魂镇守，本以为能护宗门万年太平。没想到……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祖师，寂灭深渊到底……”林默想问。
“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青云子打断他，“你的实力还不够。至少要到真正的道主境，才有资格接触那个层面的秘密。”
虚影越来越淡。
“林默，青云宗……就交给你了。”青云子最后说道，“小心……大荒的水，比你想象的深。今日这些杀手，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敌人，还在暗处……”
话音落下，虚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青光，融入青云山脉大地。
一代道主，就此彻底陨落。
林默跪倒在地，朝着虚影消散的方向，重重叩首。
身后，所有青云门人齐刷刷跪下，泣不成声。
许久，林默缓缓起身，抹去嘴角鲜血。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宗门，看着幸存的弟子，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三日之内，修复宗门。七日之后，我要看到青云宗山门重开。”
“那些死去的弟子……全部刻入英灵碑，世代供奉。”
“至于今日的仇……”
他望向天空，那里还残留着寂灭魔君的气息。
“我会让寂灭深渊，血债血偿。”
远处，焚天谷飞舟上，炎天怒沉默良久，最终下令：“回谷。从今日起，焚天谷与青云宗结为同盟，永不背叛。”
玄冰宫方向，冰璃深深看了林默一眼，什么也没说，带着冰宫悄然离去。
天机老人站在破碎的白鹤尸体旁，长叹一声：“大荒……要变天了。”
而更遥远的星空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归墟传人……终于成长到这一步了吗？”
“计划，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