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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意识如同沉入无底深海,在黑暗与混沌的边界浮沉。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流,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缓浸润着林风近乎干涸的经脉与濒临破碎的灵魂。这股力量带着一种熟悉的、宁静而浩瀚的精神波动,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星灵族能量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

在这股温和力量的滋养与牵引下,林风沉重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床榻上,身下铺着柔软的、散发着清香的不知名植物纤维。头顶是同样材质的白玉穹顶,雕刻着繁复而优雅的星辰轨迹图,那些轨迹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这间并不算宽敞,却处处透着精致与玄奥的石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檀香与薄荷混合的气息,灵气浓度虽然不算极高,却异常纯净温和,远超铁壁界域,甚至比守序城还要让人感到舒适安宁。

这里……是哪里?那规则乱流的尽头?那座散发着乳白色秩序之光的白石殿堂内部?

他尝试移动身体,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比起在规则乱流中那种灵魂都要被磨灭的感觉,已是天壤之别。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体内那濒临崩溃的秩序道基,似乎被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外力暂时稳定住了,虽然裂纹依旧,却不再继续恶化。就连右臂那沉寂的终结核心,似乎也在这安宁的环境中,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非主动的休眠,不再传递出任何躁动或“饥饿”感。

“你醒了。”

一个温和、苍老,仿佛蕴含着星辰运转规律的声音,在石室内响起。

林风循声望去,只见石室门口,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老者。他身着朴素的白色长袍,长袍上以银线绣着与穹顶类似的流转星图。他面容清癯,须发皆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最纯净的星空,深邃、浩瀚,带着洞悉世事的智慧与一丝难以化解的沧桑。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压散发,却给人一种与这片天地、与这殿堂浑然一体的感觉。

(承)

林风心中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但对方散发出的善意与那纯净的星灵族能量波动,让他稍稍安心。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你伤势极重,神魂亦有损,还需静养。”老者缓步走近,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林风轻轻托住,让他重新躺好。

“晚辈林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林风躺在榻上,恭敬地说道,“不知此处是?”

“此地乃‘观星殿’,是吾族一处远离尘嚣的静修之所。”老者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风左手的秩序之令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与复杂,“你可以称呼我‘星枢长老’。救你的并非老夫一人,是‘观星殿’本身的庇护结界感应到了你身上属于‘引路者’的气息,以及……我族最后‘守墓人’的祝福,才将你从规则乱流中接引而来。”

引路者?是指艾尔文明吗?守墓人的祝福……是苏晓得到的那份星灵族传承,还是泽兰最后消散前给予的庇护?

林风心中念头急转,面上不动声色:“原来是星枢长老。晚辈在虚空漂流中,意外闯入一处名为‘拉结尔’的艾尔文明观测站遗迹,后又被迫卷入规则乱流,侥幸得贵殿庇护,感激不尽。”

“拉结尔观测站……”星枢长老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沧桑之色更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了。看来,你果然与‘引路者’渊源匪浅。不仅能激活‘守望者印记’(他指了指秩序之令),还能在‘源初之光’近乎熄灭的情况下,引动规则节点,更身负……那种独特的力量。”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风的右臂,虽然没有明说,但林风知道,他指的是终结核心。

林风心中一凛,这位星枢长老眼力之毒辣,远超守序城的司主。他坦然道:“晚辈机缘巧合,身负秩序与……一种特殊本源,至今仍在探索其奥秘。不知长老可知其根源?”

(转)

星枢长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石室并无实际窗户,那是一片由能量构成、显示着外界星空景象的光幕),望着那流转的星辰,缓缓道:“宇宙浩瀚,规则并非只有一面。光明与黑暗,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沌,乃至……存在与终结,皆是构成这无尽寰宇的一体两面,如同阴阳,缺一不可。”

“我星灵一族,自古便追寻星辰轨迹,感悟宇宙韵律。在我们的古老记载中,‘引路者’(艾尔文明)所秉持的‘源初之光’,并非单纯的秩序,更接近于一种‘万物源头’的平衡之力,它蕴含着创造的生机,也承认寂灭的必然。而与之相对的,也并非简单的‘混沌’。”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风身上,变得无比严肃:“混沌,是规则的扭曲与堕落,是失衡的产物。而你体内那另一种力量……老夫虽无法完全看透,但其本质,更接近于一种……纯粹的、未受污染的‘终结’规则。它并非邪恶,而是宇宙循环中,‘归无’这一环节的体现。只是,这种力量太过极端,寻常生灵触之即溃,更遑论掌控。你能将其纳于己身,并与秩序达成微妙平衡,实乃异数。”

“纯粹的……终结规则?”林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清晰地定义他右臂的力量,而非简单地视之为威胁或禁忌。

“不错。”星枢长老点头,“也正因如此,你才会被那些混沌主宰视为‘钥匙’。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触及了它们渴望掌控、却始终无法真正理解的两种宇宙本源力量——代表‘存在根基’的秩序,与代表‘循环终点’的终结。用你的力量,或许真的能撬动某些连它们都无法撼动的古老封印或平衡。”

林风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然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长老,如今外界局势如何?守序城……青木界可还安好?我的同伴们……”

星枢长老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你所来的那片星域,战火已燎原。混沌此次攻势远超以往,多位领主联手,青木界外围屏障多处被破,铁壁界域……已然殉爆。守序城本体尚在苦苦支撑,但情况不容乐观。”

林风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依旧感到一阵刺痛。铁壁界域最终还是……

“至于你的同伴,”星枢长老语气稍缓,“根据我们接收到的一些零散信息,那艘搭载你同伴的‘破界梭’,似乎在铁壁界域自毁前成功脱离了核心区域,但具体下落,尚未可知。”

(合)

还活着!赵乾他们可能还活着!这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让林风精神一振。

“长老,我必须尽快回去!”他急切道。

星枢长老却摇了摇头:“以你现在的状态,回去无异于送死。而且,‘观星殿’位于一处极其隐秘的独立空间碎片中,与主宇宙的连接并不稳定,贸然开启通道,很可能再次坠入规则乱流。”

他看着林风不甘的眼神,缓缓道:“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你的力量,你的身份,注定了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某一界的存亡,而是关乎更宏大层面的平衡。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和理解之前,盲目介入,或许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他顿了顿,指向石室中央地面一个微微凸起的、刻满了星图的玉台:“此地‘星辉池’能助你稳定伤势,缓慢修复道基。待你伤势稍愈,我可引导你观摩我族历代先贤对星辰轨迹、对宇宙规则的感悟,或许能助你更好地理解你自身的力量,找到属于你的‘平衡’之道。”

这是机遇,也是软禁。星枢长老在给他指明一条更深远道路的同时,也暂时切断了他立刻返回战场的可能。

林风看着那散发着氤氲星辉的玉台,又看了看目光深邃的星枢长老,心中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恢复力量,提升认知,才是根本。

他点了点头:“晚辈明白了,多谢长老指点。”

他挣扎着,在星枢长老的帮助下,盘膝坐到了那“星辉池”玉台之上。顿时,更加浓郁的纯净星辉之力涌入体内,开始缓慢滋养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与灵魂。

星枢长老见状,微微颔首,转身悄然离去。

石室内,只剩下林风一人,沐浴在宁静的星辉之中。他闭上双眼,开始引导这股力量修复己身。

然而,就在他心神逐渐沉入修复状态时,右臂那沉寂的终结核心,在接触到这精纯的星辉之力后,虽然依旧没有主动吸收,但其最深处,那之前因两个残缺坐标符号而触动的“烙印”,却再次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悲伤与悸动。

与此同时,在他意识深处,那源自艾尔文明的传承晶体,与这“观星殿”的星辉,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一段被尘封的、关于“星核”与“终末归墟”的残缺信息,悄然浮现……

(第一百一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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