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铁锈和机油腐败味道的潮气。脚下湿滑黏腻,头顶不断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砸在金属残骸上发出单调的“嘀嗒”声。这里像是哨站被遗忘的血管末梢,废弃了不知多少年。
王副官气急败坏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被远远甩在后面,渐渐模糊,但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沿着这条狭窄、陡峭向下的维护通道拼命狂奔。赤炎打头,用蛮力撞开挡路的锈蚀管道和坍塌的杂物;云芷紧握密匙和指骨,借助微光辨认方向;苏浅月断后,月华在指尖流转,警惕着后方和黑暗中的任何异动。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越来越大,有时甚至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扶梯。空气越来越污浊,带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像是某种东西正在缓慢腐烂。四周的管壁上开始出现不祥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坑洼痕迹,还有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粘稠污渍。
“这鬼地方……感觉比虫子窝还瘆人……”赤炎喘着粗气,一拳砸开一扇卡死的网格门,金瞳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云芷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断剑传来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但指向的不再是秩序的力量,而是一种……混乱、庞大、带着强烈怨念和死寂的残留波动!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曾在这里陨落或爆发。
“小心,这里有很强的能量残留,很……负面。”苏浅月清冷的声音带着凝重,她手中的月华光芒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压制,变得晦暗不定。
又向下艰难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地下空间边缘。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垂直深渊,仿佛整个哨站的地基都被掏空了。深渊底部深不见底,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而他们所在的环形平台,只是深渊内壁上无数层类似结构中的一层。
深渊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庞大无比的、已经严重破损扭曲的金属造物——那是一个巨大的、多层环状结构,上面布满了断裂的管道、烧焦的线路和爆炸留下的破洞,许多地方还残留着剧烈能量冲击形成的结晶化痕迹。即使已经残破不堪,依然能感受到它昔日运转时所能拥有的磅礴力量。
这就是“遗光”哨站的能源核心——“炉心”!但它已经死了,像一头被开膛破肚的巨兽残骸,静静地悬浮在深渊中央,散发着无尽的苍凉和死寂。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炉心”残骸的表面,以及深渊四周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粘稠、并且还在缓缓蠕动着的阴影物质!这些物质散发出与阴影蠕虫同源、但精纯和恐怖千百倍的腐蚀性能量与精神污染!空气中那股甜腥的腐烂味,正是源自于此!
“是……是高浓度的阴影沉积!”云芷声音发干,她能感觉到丹田内的“剑鞘”传来强烈的厌恶和警惕,“‘炉心’不是自然停机的……它是被‘阴影’力量从内部污染、侵蚀,最终崩溃的!”
难怪‘烬’说重启炉心几乎不可能!这根本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需要净化掉这如同附骨之疽的恐怖阴影!
“看那里!”赤炎突然指着“炉心”残骸下方,深渊更深处。在那些蠕动阴影的间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相对完好的、类似控制台的平台,被几根粗大的、已经断裂的能量导管连接着,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平台中央,似乎有一个与密匙形状吻合的凹槽!
“是控制接口!密匙是用来启动那个的?”云芷心中一动。但怎么过去?深渊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和浓郁的阴影物质,根本无路可通。而且,平台上空无一物,启动接口又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云芷手中的密匙突然微微发烫,上面的光纹流动加速,断剑也传来了强烈的、指向那个控制平台的共鸣!与此同时,她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充满痛苦和不甘的叹息,仿佛来自这死寂的“炉心”深处。
是‘烬’残留的意识?还是……这“炉心”本身最后的回响?
“有东西……在呼唤它……”云芷握紧密匙,看向那孤悬的平台,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或许,激活那个接口,并不能重启炉心,但……能触发什么?比如,‘烬’提到的数据抛射?或者,揭开这“炉心”被毁的真相?
就在她犹豫之际,上方的通道里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王副官的人追上来了!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
“妈的,阴魂不散!”赤炎骂了一句,握紧了手中的铁棍。
后有追兵,前是绝路深渊。绝境!
云芷看了一眼手中的密匙,又看了一眼那孤悬的控制平台,眼神一狠:“赌一把!赤炎,浅月姐,帮我争取时间!我试试激活那个接口!”
“好!” “小心!” 赤炎和苏浅月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守住通道入口。赤炎周身妖火腾起,苏浅月月华凝聚成剑,严阵以待。
云芷则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密匙和断剑上。她回忆着‘烬’意念中关于“秩序”和“链接”的碎片信息,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的“种子”生机与密匙共鸣,同时将断剑的秩序锋锐之意灌注其中!
密匙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柱,指向深渊中央的控制平台!
就在光柱指向平台的瞬间,异变陡生!
平台中央的凹槽突然亮起!一道细微的牵引光束射出,精准地连接了云芷手中的密匙!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想要将密匙吸走!
云芷死死握住!她感觉到,通过密匙,她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个狂暴的信息流漩涡!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绝望的呐喊冲进她的脑海!
……庞大的“炉心”全功率运转,光芒万丈,为整个哨站提供能量……
……恐怖的阴影能量如同潮水般从某个隐秘的管道节点爆发,瞬间污染了核心!
……控制室内,身穿指挥官制服的身影(是‘烬’吗?)在疯狂操作,试图隔离污染,但阴影中浮现出几个扭曲的、穿着同样制服却眼神疯狂的“自己人”的身影——叛徒!
……激烈的内斗!爆炸!‘烬’启动了什么,将一部分核心数据和权限封印,然后……与失控的炉心同归于尽?
……最后的画面,是‘烬’残存的意识,带着无尽的不甘和一丝期盼,看着密匙被射向资料库方向……
原来如此!“炉心”是被内奸从内部破坏的!‘烬’在最后时刻封印了关键数据和密匙,等待着“秩序之刃”和“种子”的到来?这密匙,是钥匙,也是触发“烬”最后布置的开关!
信息流戛然而止。云芷大汗淋漓,几乎虚脱。她明白了!激活接口,不是重启炉心,而是启动‘烬’留下的最终协议——将封印的数据,通过密匙和“秩序之刃”作为信标,进行一次定向抛射!目标……可能是‘烬’预设的某个安全点,也可能是……随机时空裂隙!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烬’用最后力量为他们争取的、可能存在的希望!
就在这时,通道入口处传来剧烈的能量碰撞声和赤炎的怒吼、苏浅月的娇叱!王副官的人开始强攻了!
“老大!快点!顶不住了!”赤炎咆哮着,妖火明显黯淡了许多。
没时间犹豫了!
云芷用尽最后力气,将密匙狠狠按向牵引光束的方向,同时将断剑高高举起,意志呐喊:“‘烬’!如你所愿!”
嗡——!!!
密匙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控制平台的凹槽!整个平台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断剑也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剑尖指向深渊上方某个不确定的方位!
平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一个微小的、极不稳定的空间漩涡正在形成!
“不!拦住他们!那是我的!”王副官癫狂的尖叫从通道口传来,他显然认出了那是什么!
轰!赤炎和苏浅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进来,口吐鲜血。通道口,王副官带着几个心腹冲了进来,看到即将成型的空间漩涡,眼中充满了贪婪和疯狂!
“走!”云芷嘶声喊道,冲向赤炎和苏浅月。
空间漩涡猛地扩张,将三人吞没!
在意识被撕碎的前一刻,云芷回头,看到王副官疯狂地扑向控制平台,而平台下方那粘稠的阴影物质中,突然睁开了无数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一股远比阴影蠕虫恐怖的气息,苏醒了!
“炉心”的阴影沉积……被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