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潮退去后的哨站,像是个刚挨了顿狠揍的伤兵,到处是污秽和破损,空气里那股混合了血腥、虫液腐蚀和能量武器过载的焦糊味儿,呛得人脑仁疼。幸存者们默默收拾着残局,搬运同伴的遗体,修补被破坏的通道闸门,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云芷和赤炎互相搀扶着,苏浅月脸色苍白地跟在一旁,三人回到了那间临时的栖身之所。小焱骸窜出来,焦急地围着他们打转,发出呜呜的低鸣。
“妈的,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赤炎一屁股瘫坐在硬板床上,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金瞳里还残留着战斗后的亢奋,“浅月姐,你刚才那几剑真够劲!唰唰唰!比俺抡棍子好看多了!”
苏浅月靠墙坐下,微微喘息,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闭目调息。她刚苏醒就强行出手,消耗巨大,需要尽快恢复。但这份情,云芷和赤炎都记在心里。
云芷顾不上自己疲惫,先仔细检查了苏浅月的脉息,确认只是脱力,这才松了口气,拿出老陈给的普通伤药,递给赤炎:“别贫了,赶紧处理伤口,虫子粘液有腐蚀性。”
赤炎嘿嘿一笑,接过药胡乱涂抹起来。经此一战,三人之间那种共过生死的默契感明显增强了,连赤炎对苏浅月那点下意识的畏惧都淡了不少,多了几分真心的佩服。
接下来的几天,哨站的气氛依旧紧绷。张铁带着人手加强了巡逻,特别是东三区废料场方向,但奇怪的是一直没再发现大规模虫群活动的迹象,仿佛上次的袭击只是个意外。但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云芷三人则彻底融入了哨站的日常。苏浅月苏醒后,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和冷静气质,让她迅速获得了守卫们的尊重,连张铁跟她说话都带上了商量的口气。她大部分时间在静养恢复,偶尔会指点一下守卫们的合击技巧,话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
赤炎正式成了巡逻队的一员,凭着敢打敢拼和一身蛮力,很快混成了队里的骨干,虽然性子还是那么直,但张铁就欣赏他这股愣劲,觉得可靠。 这家伙甚至跟几个脾气相投的守卫称兄道弟起来,时不时能带回来一些哨站底层流传的小道消息。
云芷依旧跟着老陈在医疗队帮忙,她的细心和那股奇特的“家传”救治手法(她谨慎地控制着指骨和秩序之力的使用),赢得了不少伤员的感激。老陈对她越发信任,甚至开始让她独立处理一些不太复杂的伤员。
表面上看,他们似乎终于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哨站站稳了脚跟。但云芷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她没忘记‘烬’的警告,没忘记王副官那阴冷的目光,更没忘记东三区那诡异的虫潮。
这天夜里,云芷正在借着微弱的光芒整理药材,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烬’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比以往更加飘忽,仿佛随时会消散:
“能量……即将耗尽……无法……再维持……直接沟通……”
“东三区……虫潮……非比寻常……空间波动……残留……疑有……人为痕迹……”
“王……正在……秘密调阅……底层数据库……关于……圣族遗物……及……炉心……权限……”
“必须……抢先……一步……找到……‘钥匙’对应的……密匙……在……资料库……底层……b-7区……加密终端……”
“小心……‘阴影低语’……无孔不入……”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无论云芷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烬’似乎因为这次预警,消耗了最后的力量,陷入了沉寂。
云芷的心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王副官果然在打圣族遗物和炉心的主意!而且东三区的虫潮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烬’拼尽最后力气指明了方向——资料库底层b-7区!必须赶在王副官之前拿到“密匙”!
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云芷找到老陈,借口想多了解哨站药材库存和特性,希望能去资料库查阅一些旧的物资清单和植物图鉴。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老陈不疑有他,甚至觉得她好学,爽快地给了她一个临时通行凭证,但叮嘱她资料库很多区域年久失修,不要乱跑。
云芷道谢后,又找到苏浅月,低声告知了自己的计划和担忧。苏浅月沉吟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但她眼神里的支持是明确的。赤炎那边,云芷没直接说,只让他留意王副官和他手下的动向。
资料库位于哨站相对核心的区域,入口有守卫,但看到老陈的凭证,又见是云芷这个“自己人”,便放行了。里面比想象中更大,也更破败,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和金属锈蚀的味道。高高的书架大部分都空了,散落着破损的数据板和堆积的尘埃。只有少数几个区域还有微弱的灯光。
云芷按照记忆中的地图,避开偶尔巡逻的守卫,小心翼翼地向底层摸去。越往下走,光线越暗,环境越破败,有些通道甚至被坍塌的杂物堵死,需要绕路。她能感觉到,暗处似乎有监控设备在运行,但大多已经失效。
终于,她找到了标识着“b区”的入口。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她深吸一口气,侧身闪了进去。
b区像是被遗忘的角落,损坏更加严重,很多存储单元都暴露着断裂的线缆。她借着手中应急灯微弱的光芒,按照‘烬’提示的方位,艰难地穿梭在废弃的档案架和损坏的服务器之间。
突然,她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和压低的谈话声!有人!
她立刻熄灭了灯光,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躲在一排倾倒的金属柜后面。
透过缝隙,她看到前方一个相对完好的终端操作台前,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王副官!另一个穿着带兜帽的斗篷,看不清面容,但身形瘦小,动作透着一股鬼祟。
“怎么样?密码破解了吗?”王副官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快、快了……这个区域的加密等级很高,是……是‘烬’执政官时代留下的独立系统……”斗篷人声音尖细,有些紧张,“再给我点时间……”
“废物!快点!”王副官低骂,“必须在张铁那些莽夫察觉前,拿到‘炉心’的次级权限密钥!还有关于那些圣族骨片的激活记录!只要掌握了‘炉心’,哼……”
“大人,东三区那边……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张铁他们查出来……”斗篷人有些犹豫。
“怕什么?”王副官冷笑,“一点‘引虫香’而已,死几个废物,正好转移视线,还能试探一下新来的那几个人……特别是那个用骨头片的小丫头和那个醒过来的女人……她们身上,肯定有秘密!尤其是那骨头片,感觉不一般……必须弄到手!”
云芷心中巨震!果然是他!东三区的虫潮是他引来的!为了试探他们,也为了制造混乱!他的目标果然是圣族遗物和炉心控制权!
就在这时,斗篷人似乎破解了最后一道关卡,终端屏幕亮起蓝光:“成功了!大人!”
王副官眼中闪过喜色,正要上前。
云芷心中大急!绝不能让他得手!
千钧一发之际,她目光扫到旁边一根半悬空的、锈蚀的通风管道。她灵机一动,捡起地上一块金属碎片,用巧劲朝管道连接处掷去!
“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资料库里格外刺耳!
“谁?!”王副官和斗篷人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身,能量手枪瞬间指向声音来源!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云芷如同鬼魅般从藏身处窜出,目标不是终端,而是终端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密密麻麻线缆的黑色盒子——根据‘烬’零碎的信息和她的观察,那可能是这个独立系统的应急物理开关或备用能源!
她将残存的所有灵力灌注指尖,狠狠插向盒子上一个红色的按钮!
“住手!”王副官反应过来,又惊又怒,抬手就是一枪!
能量光束擦着云芷的发梢掠过,打在后面的档案架上,激起一片火花!
砰!
云芷的手指也同时按下了按钮!
滋啦——!
整个操作台冒出一股黑烟,屏幕瞬间熄灭!连带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灯光都暗了下去!
“你!找死!”王副官气得脸色铁青,就要再次开枪。
云芷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转身就向来的方向狂奔!她知道,必须趁乱离开,绝不能被困在这里!
“抓住她!”王副官怒吼,和斗篷人一起追来。
资料库底层地形复杂,废弃杂物众多。云芷凭借着娇小的身形和对路线的记忆,灵活地穿梭躲避。王副官两人一时竟追不上,气得破口大骂。
追逐声和枪声惊动了上层的守卫!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
“下面怎么回事?”
“有枪声!”
“快!下去看看!”
是巡逻队的人被惊动了!
王副官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云芷逃跑的方向一眼,对斗篷人低吼:“撤!别被堵住!” 两人迅速消失在另一条岔路。
云芷听到巡逻队的声音,心中稍安,但不敢停留,拼命向上层跑去。在一个拐角,她与闻讯赶来的赤炎和张铁撞了个正着!
“老大!你没事吧?”赤炎看到她,又惊又喜。
“云芷?你怎么在这?”张铁看着一片狼藉的底层和气喘吁吁的云芷,眉头紧锁。
“我……我来查资料,听到下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偷偷摸摸的,就想来看看,结果差点被攻击……”云芷喘着气,半真半假地解释,脸上带着后怕。
张铁脸色阴沉,带人下去检查,只看到损坏的终端和打斗痕迹,王副官早已溜之大吉。
“妈的,肯定是王扒皮那家伙又在搞鬼!”赤炎骂道。
张铁没说话,但眼神冰冷。他虽然粗豪,但不傻。王副官最近的小动作,他早有察觉。这次事件,无疑让两人的矛盾摆上了明面。
云芷成功阻止了王副官的计划,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引起了对方的杀心。资料库b-7区的秘密暂时保住了,但“密匙”还在里面,王副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哨站内部平静的水面下,暗流终于变成了汹涌的漩涡。而云芷三人,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