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突然被抽走,常升将信紧紧攥在胸口,声音哽咽:姐姐到死都在护着你...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妙云再也忍不住,冲进来挡在朱棡身前:常二哥!常三哥!你们别...
妙云让开。朱棡轻轻将小女孩拉到身后,缓缓跪在灵前,常升、常茂,你们要打要杀,我绝不还手。
常茂的短刀一声掉在地上。少年突然蹲下身,抱头痛哭:姐姐说过...说过要看着我考武举...
灵堂内只剩压抑的抽泣声。朱棡拾起那把短刀,双手捧还给常茂:三年后武举,我亲自为你作保。
常升猛地抬头:你凭什么...
凭我是大明晋王。朱棡直视他的眼睛,凭我欠你们常家一条命。
屋外秋雨骤然而至,打得院中海棠零落成泥。
徐妙云悄悄抹泪,看见朱棡后背的白衣渐渐渗出血色——那是乾清宫挨的鞭伤又裂开了。
三日后·常氏出殡
送葬的队伍沉默地穿过长街。朱棡身着素服走在灵柩旁,身后是红着眼睛的常家兄弟。应天百姓挤在街道两侧,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听说是为保名节自尽的...
可怜常将军一门忠烈...
晋王殿下看着憔悴多了...
朱标站在茶楼窗前,目光复杂地望着队伍最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侍从小声禀报:殿下,常家兄弟昨夜去了晋王府...
知道了。太子摆摆手,突然问,你说...老三现在恨不恨我?
侍从不敢答话。朱标自嘲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块玉佩——和常清韵退还给他的那枚正好是一对。
城外墓地,当棺椁缓缓入土时,常茂突然扑到朱棡面前:我要从军!
茂儿!常升急忙拉住弟弟。
让他说。朱棡按住常升的肩膀。
少年倔强地昂着头:姐姐说过,常家儿郎就该保家卫国。我要去...去姐姐最想去的雁门关!
朱棡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看见常清韵站在城墙上眺望边关的模样。他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常茂:拿着,到了雁门关找周老将军,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常升突然跪下:晋王殿下,我也...
你留下。朱棡扶起他,常家需要人继承香火。明日去五军都督府报到,我给你安排了文书之职。
雨丝渐渐密了,纸钱被打湿贴在墓碑上。徐妙云踮着脚,将一把油纸伞撑在朱棡头顶。她听见他极轻地说:清韵,你弟弟们...我会照顾好。
一月后·五军都督府
常升抱着公文穿过回廊,迎面撞上朱标。他僵硬地行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常二公子。朱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都督府可还习惯?
托太子殿下的福。常升垂着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朱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离开。转角处,朱棡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转身对身后的李参将道:给雁门关去信,常茂的军职再提一级。
这...不合规矩吧?
就说是我说的。朱棡望向窗外练兵场,那里正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呼喝声,常家的儿郎,不该被埋没。
晋王府·除夕夜
朱棡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着本《山海经》——这是常清韵生前最爱读的书。窗外爆竹声声,徐妙云穿着新袄跑来:棡哥哥!常二哥送年礼来了!
常升站在院中,身后跟着两个抬箱子的家仆。少年行礼的姿势已经很有武将风范:殿下,这是家姐...生前准备的。
箱子里是整整齐齐的十二双靴子,从春夏到秋冬一应俱全。最上面放着张字条:殿下总不爱换鞋,这些够穿三年了。
朱棡拿起一双玄色靴子,内侧绣着小小的海棠花纹。他突然想起有次抱怨靴子磨脚,常清韵笑着说他的模样。
替我...谢谢你姐姐。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常升红着眼眶点头,突然低声道:茂弟来信,说在雁门关立了功。少年犹豫片刻,还是补上一句,多谢殿下栽培。
雪落无声,覆盖了庭院中的脚印。徐妙云趴在窗边,看着朱棡对着那箱靴子坐到天明。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一滴水珠落在最上面那双靴子的海棠花上,晕开了浅浅的痕迹。
洪武五年·春分
应天城外的官道上,杨柳新绿。朱棡勒马驻足,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车队——常升一身戎装,正在队伍最前方扬鞭。这是今年第一批调往北疆的将领,名单是他亲自拟定的。
殿下不送送常二公子?赵虎牵着马轻声问。
朱棡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上的青色缠绳:他不想见我。
三日前在兵部签押房,常升接过调令时那声硬邦邦的谢殿下,至今还在耳边回响。少年眼中的怨恨藏得再好,也瞒不过日日与生死打交道的边关老将。
回府吧。朱棡调转马头,妙云今日该从宫里回来了。
晋王府·西花厅
徐妙云踮着脚往花瓶里插新折的桃花,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棡哥哥,娘让我带了新茶给你。
朱棡接过茶包,嗅到熟悉的雪芽香气——这是常清韵生前最爱喝的。他指尖微微一颤: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娘咳得厉害。小丫头转过身,九岁的少女眉眼间已有了几分沉稳,太医说是旧疾,得慢慢调养。她突然压低声音,太子哥哥最近总往坤宁宫送补药...
朱棡眸光一沉,随即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常二哥今日启程去大同了。
徐妙云手中的花枝折断:他...他恨你吗?
窗外一阵风过,吹落几片花瓣。朱棡伸手接住一片:应该的。
小丫头突然扑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可常姐姐明明说过...
妙云。朱棡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去把《女诫》抄三遍。
徐妙云睁大眼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