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员通道太窄了，汗水蒸发的酸臭味混着爆米花的人造奶油味，加上两边看台砸下来的脏话，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护栏被密尔沃基的球迷推得乱响，好像随时都会垮掉。
长枪短炮直接怼到了大姚脸上，闪光灯没完没了地闪，刺得他眼睛生疼。
红色球衣贴在背上，勒出了底下厚厚一层的肌贴轮廓。
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他咬着牙，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麦克风的海绵套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大姚！回答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战术吗？”
一个挂着ESpN牌子的记者挤开保安冲了上来，这家伙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乱飞。
“把比赛切碎，像懦夫一样拖延时间，这是对篮球的侮辱！你们偷走了这场胜利！这难道不是纯粹的运气吗？”
周围全是骂声，有人把半杯加了冰的可乐砸在地上，溅起一摊褐色的脏水。
大姚停住了脚，他没发火，也没回嘴。
只是慢慢低下头，用全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那个记者，记者本能地往后缩了半步，本来准备好的尖酸问题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运气？偷？
大姚那张僵硬的方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通道里的吵闹声好像远了，他的脑子里回忆起了十几个小时前的战术讨论。
在那间拉着窗帘的录像室里，投影仪的光柱在灰尘里打出一块惨白的屏幕，上面正放着上一场被屠杀的画面。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那个希腊人运了三次球就过了全场，然后在塔克头顶扣了一个篮。
德安东尼按了暂停，画面定格在希腊怪兽咆哮的脸上，那身肌肉好像在嘲笑火箭队这帮老家伙腿脚太慢。
大姚坐在折叠椅上，膝盖上绑着冰袋，但他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燥。
“这就是我们会死的原因。”
大姚指着屏幕。
哈登手里捏着佳得乐瓶子，塑料瓶被捏得咔咔响，他盯着屏幕上那个飞天遁地的身影，大胡子随着呼吸起伏。
“他妈的……他太快了。”哈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旦让他冲起来根本挡不住。”
“那就别让他跑。”
大姚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角落里的德安东尼抬起头，眉头紧紧地皱着，这位搞了一辈子“七秒进攻”的教练一脸不乐意。
“大姚，这是在密尔沃基，打阵地战我们也没有任何优势！洛佩兹就蹲在禁区里，扬尼斯满场飞，如果我们慢下来，传球路线会被完全掐死。”
“迈克！”
大姚打断了德安东尼，他转过身，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拼速度是找死，拼天赋是送死。”
大姚伸出粗手指，点了点自己那条缠满绷带的废腿。
“看看我们这帮人，老的老，伤的伤，我们跑不过那群小崽子了。”
他抓起一支马克笔在战术板上狠狠划了一道横线，笔尖磨得吱吱响。
“所以就得把球场变成泥潭。”
“下一场哪怕是大空位也不能快攻！进攻时间必须给耗到最后几秒！然后把球给我或者给詹姆斯，我们一个球一个球往里凿！”
“凿到他们烦躁，凿到他们恶心，让那个希腊小子觉得他不是在打篮球，是在泥地里跟我们摔跤！”
屋里没声了只有投影仪的风扇在转。
哈登抬起头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眼睛里有了一股火气，他听懂了，这是老兵才懂的赌博。
“你是说……”哈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这群习惯在天上飞的鸟一只一只拽下来按在泥里打？”
“对。”大姚扔了笔，“把翅膀折断，看他们怎么飞。”
记忆散去，那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那真是一场丑陋的比赛，没有配合，没有快攻，全是战地。
第一节，布莱德索想提速，结果一头撞在了戈登和塔克组成的人墙上。
那个全明星后卫一脸懵，像只撞在玻璃上的苍蝇。
火箭队的每一次进攻都在搬石头，运球，停顿，背身，硬凿。
24秒进攻时间用得干干净净，密尔沃基的观众一开始还嘘，后来都不吭声了，只剩下焦躁。
直到第三节还剩4分13秒，那是这场比赛的转折点。
扬尼斯终于被这种慢节奏逼疯了，那个年轻人红着眼不管不顾地从三分线外发起冲锋。
他就想扣篮，那是能毁掉一切的力量。
大姚就站在合理冲撞区外面，那一刻时间变慢了，他看着那个希腊人像座黑山一样飞起来。
本能告诉他要躲，身体每个零件都在报警。
但大姚没动，也没起跳，甚至没伸直手。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像钉子一样扎在地板上，用这副全是伤的身体筑起了一道墙。
来吧！
大姚心里就这两个字。
那个希腊人撞上来了，大姚觉得胸口被人抡了一大锤，人直接往后飞。
后背砸在地板上，震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脑子发木。
这时候哨子响了，那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动静。
进攻犯规。
大姚躺在那儿大口喘气，灯光晃得眼花。
一只手伸过来，哈登把他硬拽起来。
“老哥哥，没死吧？”
哈登咧着嘴，那双眼里总算有了点活人的神采，大姚揉着胸口疼得不想说话。
那边字母哥正冲着裁判吼，希腊人急了，胳膊乱挥。
这就对了，猎物进套了。
回忆断了，通道里的吵闹声又灌进耳朵。
那个记者还举着录音笔，等着他承认这是运气，那张脸上一副自以为是的神情可真逗。
一个只会嚼舌头的人哪懂什么叫拼命。
“运气？”
大姚嗓子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刚才那股子血腥气。
他抬起右手，那只手肿得厉害，手指缠满胶布，还在抖。
大姚伸出两根手指，不管手抖不抖，动作很稳地点在太阳穴上，那里的血管突突直跳。
通道里安静了，刚才还咋咋呼呼的记者闭了嘴，所有人都看懂了的意思
哪有什么运气，这是靠脑子，这是打了十几年球换来的本能。
这帮年轻人只会飞，而大姚教了他们一课。
有时候脑子比肌肉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