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高翯羽的表情一瞬间的怔愣，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刘据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是自杀的。”刘据很确定的重复了一遍，透过那双孩童的眼睛，高翯羽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成年后的刘据。
处处都是破绽的事情瞬间就在高翯羽的脑海中清晰了。
“据儿，为什么会这么说？”高翯羽的笑容很勉强，至少在刘据眼前，这是强颜欢笑的模样。
“我造反了。”刘据也笑了，夜风拂过他的眼睛，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脸上浮现轻松舒缓的神色，“父皇是一个很优秀的皇帝，但是我不是个好儿子，我没有成为父皇想要的模样。”
高翯羽摇摇头，“不是的，刘据，你很优秀，倘若你是汉朝未来的帝王，你也会成为像你父亲那般优秀的统治者。”
“姐姐，别安慰我了，我知道的。”刘据苦涩的一笑，“父皇是开天辟地似的君王，而我是个拖后腿的。”
“我在那边，很多话都不能说出来，因为我是储君，是汉朝的太子，后来不是太子之后，我也不能说出来，因为我是庶民。”刘据低下头，“倘若我一直是庶民，会不会和今天就不一样了？”
“庶民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高翯羽摇摇头，“无论皇室宗亲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为了活着而奔波，庶民要比宗亲更加难活。”
沉默的变成了刘据。
“倘若父皇信我，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刘据深深叹了口气，“姐姐，父皇他宁愿相信那谗言小人，也不肯相信我，甚至他为了那个谗言小人要杀了我！”
“那苏文、江充乃是个小人，父皇不信我与母后，也不见我与母后，却信那小人……我恨啊！”刘据的眼泪夺眶而出，被压抑很久的感情在后世才有了出口。
他痛苦的揪着胸口的衣服，声声哭声透过天幕传达到汉武帝的耳中。
尚且年轻的汉武帝不由得皱起眉，这孩子不是他的小刘据，却是他长大后的据儿，他长大后的据儿竟如此的辛苦吗？
“据儿，其实你死后，你父亲后悔了。”高翯羽也抬头看向天空，“他处死了那些欺瞒他的宦官和官吏们，修建了思子宫，用来缅怀你。”
刘据的哭声稍微弱了些，却听高翯羽接着说道：“要我说这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高翯羽站起身，非常直白的说，“人都死了，反思要是有用的话，这世界上早就复活一堆人了。”
刘据的哭声彻底弱了下去。
“老头子年纪大了，就开始疑神疑鬼，我之前就说了吧，建议早点儿死，说不定还能得个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结局。”高翯羽的表情非常恶劣，刘彻都忍不住捂住胸口了，这丫头是真的不会说话，难不成他还不能禅让？
“还什么巫蛊之术，要是真的有用，我现在就整几个小人，把我领导的生辰八字都写上，然后扎死他们！”高翯羽恶狠狠的说道，直接一竿子打死所有说巫蛊之术的帝王，“封建迷信，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一个娃娃，那看来你也就值一个娃娃了。”
“……”刘据的难受被高翯羽也给打散了。
“真要想让他死，还不如装鬼吓死他呢！”
汉朝
本来因为自己儿子亲口说出来的事情而伤感的汉武帝，又被高翯羽气得头发晕，最后听到高翯羽的嘲讽，他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刘彻指着天幕，却说不出个一二三，“这高翯羽怕是要教坏我的据儿！”
然而身边的卫子夫却不发一言，母子连心，她能感觉出自己的据儿有多难受，以至于自己的手掌被指甲划破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一滴鲜血滴在身上的裙子上，她才仿若初醒，旋即跪在汉武帝跟前。
“陛下，倘若陛下反感我们母子，请陛下直说，妾，可与据儿离开王都。”卫子夫的眼眶通红，她不敢相信刘彻会杀刘据，但是这是儿子亲口说的。
“皇后，朕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儿子？”刘彻也不相信自己会杀刘据，刘据是他辛苦培养的接班人，未来是要成为帝王的。
刘彻阴沉着脸将卫子夫扶起来，“天幕，朕想知道来龙去脉。”
天幕上，系统适时的出现在高翯羽和刘据身边，将汉武帝的话传达给了两人。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这么勤劳的传达除始皇帝之外别的帝王的话语。
“来龙去脉？”高翯羽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据，和他并肩坐了下来，“据儿想知道来龙去脉吗？”
刘据平静了很多，似乎也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办了，于是很坚定的点点头。
“我想知道。”
“好的，那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说一下。”高翯羽点点头，“这件事还要从大将军卫青去世开始说起。”
卫青作为卫子夫的弟弟，也是卫家立足的象征，霍去病早亡，卫青又是一死，刘据身后的势力就削弱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宵小的觊觎。
“汉武帝晚年常居甘泉宫，不太理朝政，这就像是唐玄宗了，没错，就是另一个希望他早死的皇帝，”高翯羽习惯性的笑容又出现了，“宦官苏文，常融等人诬陷，汉武帝一直活在谗言诬告中，终究腐蚀了对你的信任。”
“最重要的就是我方才提到的巫蛊之祸。”高翯羽还是那个嘲讽的微笑，“年纪大了，性情就容易变了，又加上天天有人在耳边说你儿子不行，你儿子要反，说什么你儿子诅咒你死，然后他就信了。”
高翯羽摊开手，“联系不上皇帝，说不了情，最后没办法了，在石德的话语中，刘据杀了江充。记住这个人哈，江充。”
这是嘱咐汉武帝的，高翯羽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刘据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深受爱戴，奈何没想到大家都以为他真的要谋反，于是兵败垂成，逃出去了。”
高翯羽说完看向刘据，“你是自杀的，死在湖县的泉鸠里，你死之后，那两个保护你的主人家被杀了，你的两个儿子也死了，你的母亲也自杀了。”
天幕之下和天幕之上，所有人都沉默了，刘据身体猛然颤抖一下，直接弯下腰，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成王败寇，斩草除根，这个结局似乎是很明显的，但是本来不该有这样的结局的。
高翯羽沉默很久，抬手直视着眼前的天幕，一字一顿的说道，“陛下，据儿，一直都是个好太子，好儿子。”